第6章 心上人
“听闻公主回宫了。”
练兵场，谢皊一箭射中靶心。他紧皱着眉，放下弓箭，转头问王瑄。
王瑄冷笑道，“是啊，是陛下亲自来接的人。”随后，脸色强势立马一收，眼神凌厉。
谢皊点头，是该如此。
“我听说你妹妹被赐婚了，此事是真是假？”
谢皊白了他一眼，这些日子，城中都在议论，他是明知故问，还是幸灾乐祸。
“瞧你这神色，应是真的。”
谢皊目光一掠，眉头挑了一跳。又听他道“不过，我不是问你遗诏是真是假，我是问，谢家和你当真会将你妹妹送入宫吗？”
谢皊紧紧攥着拳头，道“是大将军让你问的？还是你想问？”
“谢皊，这有什么区别吗？”王瑄退后两步，笑道。
“自然是有。若是你问，我会如实回答，可若是大将军所问，那便是谢家绝不做不忠之臣。”
谢皊神色冷肃，语气沉凝，王瑄却是眉头一跳。
晋州城中，世家大族不在少数。
可世家之间有个不宣秘密，世家通婚，却不与之为伍。世家的女儿嫁出去，便不再是自家的女儿。
偏偏，谢、王两家近来关系亲密，引得不少人猜忌。
谢、王都是氏族，这关系微妙便在于谢皊。
他父亲是当朝太师，乃文之重臣。可谢皊却跟着王大将军征战沙场，且大将军极其喜欢谢皊，对他的夸赞不绝于耳。
甚至，连王瑄这个亲子也比不上。
再者，谢皊只年长王瑄一岁，却官居一品，而王瑄乃三品武将。
谢皊十六岁出征，无论大小战役，皆是百战百胜。最擅以少胜多，深入敌后。
尤其是及冠那年，那战实在打得漂亮。不仅以少胜多，更是连夺三城，现下更是不敢轻易冒犯。
对谢皊，是闻风丧胆。
他身后有八千谢家军，个个身怀绝技。军中却无人能号令，谢家军对谢皊乃死忠。
王瑄黑眸中水光闪动，声音倒是平稳。
“便是我问，你要作何答？”
谢皊顿了一顿，压低了声音“我刚刚不是已经回答过了。”
“那算什么回答。”王瑄气急败坏，指着他“谢皊啊谢皊，你真是滴水不漏！”
谢皊抬眼，和王瑄四目相对“多谢！”
随后头也不回走了，徒留王瑄一人气急败坏，哭笑不得。
谢府。
谢云慧心绪纷乱，怔怔的望着窗外，缓缓的闭上眼，随后道“春杏。”
春杏和夏桃进来。“姑娘。”
她低着头，吩咐道“春杏，你去给梧桐巷的沈大人递个信，便说有故人在西湘楼里等着见他一面，让他务必前往。”
谢云慧的每一个字落地犹如重锤，春杏和夏桃疑惑的望着她。
“是。”
春杏不多问，低头出门。
“姑娘，你认识沈大人吗？”春杏走后，夏桃不由走上前，温声问道。
谢云慧摇摇头，不语，只望着窗外，目光坚定。
夏桃又道，“我听说，沈大人也是从云州来的，姑娘你说巧不巧？”
“听说沈大人虽是新官上任，却已经干了好几件大事，陛下如今对他很满意呢！”
“是吗？”谢云慧强制闭眼，不再听夏桃说什么，也不再说话。
只是，他，是该如此的。
沈延听到门府小厮来报，他却看得分明，那分明是她身边的侍女，心下不由欢喜，便让侍女带路，去了西湘楼。
西湘楼内，谢云慧拒绝夏桃陪同，她自己进屋。沈延叱退侍人，二人一前一后。
谢云慧抬头，闻声一怔。心下微微一动，然后目光触及一旁。
“沈大人，今日我是来还东西的。”
沈延听到她的话，仍是不可置信，却在她将玉佩递过来那一刻清醒过来。
饶是隐约猜到真相，他还是想亲自问问她。
“谢姑娘，为何要将东西还给我？”
一语完，沈延满目复杂而失望地望着她。
谢云慧心头一慌，呢喃自语道：“是，承蒙沈大人错付，我实在是受不起，还望大人见谅。”
她唇边泛起甜笑，却也彻底陷入无尽黑暗。
“既给了你，便是你的东西，若是觉得负担，扔了便是。”
谢云慧着实没想到此举，她不懂，她也不信，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出她是谁？
又怎么会不知她今日之举是何意。
若是以往，她少不得要辩解一番，然后将东西还回去。
可今日……算了。
她起身告辞，语气似乎有些忧愁。总之，有些不大对劲。
话音落下，屋子里一时间沉寂极了，简直针落可闻。
离开西湘楼，谢云慧提出要去泛舟游湖。
春杏和夏桃不解，却也不敢多问，总觉得近日姑娘有些不大对劲。
谢云慧极力说服二人，非要自己渡舟去湖心采莲。任凭二人说酸了嘴，她也不许陪同。
二人看她远去，半晌才强自镇定，偏头望向湖心。
可是湖太大，这季节，荷叶又大，不一会儿，就看不见姑娘的身影了。
谢云慧划到湖心，一眼就怔住了，只觉心里怦怦跳得厉害，似惴惴又茫然。
脑子里一下就糊住了。
她扔掉船浆，兀自站起来，向湖里扎进去。
沈延赶来，便看见这一幕，浑身一僵，下意识跳进水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湖边才又有了声音，是沈延吩咐道：“你们姑娘落水了，快随我走。”
春杏和夏桃匍匐跪在榻边，啜泣着低头。听见咳嗽声，方起身掀起罗帷，就见谢云慧睁着眼。
“姑娘醒了！快去唤沈大人。”春杏于是卷了床幔。
沈延也是惊喜，忙是疾步上前，斜着身子望着榻上的她，心里松了下来。
关切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念叨了两遍。
“姑娘，可还有什么不舒服，我去请大夫。”
夏桃担心极了，今日若不是沈大人，只怕姑娘便……
谢云慧摇摇头，道“春杏，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同沈大人说。”
“是。”
二人心下还有些惶然，渗了一身冷汗，苍白的脸上也带出几分呆滞。
沈延看得难受，背过身，才强颜欢笑道：“有何话要同我说……”
一语唤回谢云慧的神志，她的目光渐凝，侧首看向沈延，心里百感交集。
“沈晏哥哥，对不起……”
沈延未料她会这般唤他，大喜过望。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但，我不想这样的事情还有下一次，我想你活着。你活着，对我来说，才是最要紧的。”
谢云慧闭上眼睛，她想，她不会有下一次了。
谢家的女儿不能抗旨，可是，落水身亡，便是意外，与谢家无关。
但，现下她明白了，皇命难违，一切都于事无补。
沈延不知从哪来的，给了她一串糖葫芦，她尝了一个，嗓音还带着沙哑。
“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