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莹

樊莹知松江府(1)。松赋重役繁，自周文襄公后，法在人亡(2)，弊蠹百出，大者运夫耗折，称贷积累(3)，权豪索偿无虚岁，而仓场书手移新蔽陈(4)，百计侵盗。众皆知之，而未有以处。莹至，昼夜讲画，尽得其要领，曰：“运之耗，以解者皆齐民(5)，无所统一，利归狡猾，害及良善。而夏税军需，粮运纲费(6)，与供应织造走递之用，皆出自秋粮。余米既收复籴，展转迁回，此弊所由生也。”乃请革民夫，俾粮长专运，而宽其纲用以优之；税粮除常运本色外(7)，其余应变易者，尽征收白银，见数支遣；部运者，既关系切身，无敢浪费，掌计之人又出入有限，无可蔽藏，而白银入官，视输米又率有宽剩。民欢趋之，于是积年之弊十去八九。复革收粮团户(8)，以消粮长之侵渔；取布行人代粮长输布(9)，而听其赍持私货，以赡不足。皆有惠利及民，而公事沛然以集。巡抚使下其法于他州，俾悉遵之。

【注释】

(1)　樊莹：字廷璧。明天顺进士，授行人，出使蜀，不受地方馈赠，百姓建“却金亭”纪念他。擢御史，出任松江知府、应天知府。官至南京工部侍郎。

(2)　法在人亡：法规虽在，但无认真执法之人。

(3)　运夫耗折，称贷积累：应付给漕运民夫的耗粮所折银两，赖着不给，以致债务相积。

(4)　仓场书手：官府粮仓主管账目的文书小吏。书手，担任抄写的文职人员。

(5)　解：解运漕粮。齐民：平民百姓。

(6)　纲费：运费。纲，运输船队或车队。

(7)　本色：税目名。向政府缴纳的实物田赋称本色，折成钱币称折色。

(8)　收粮团户：乡里大户代官府收粮，而从中取利者。

(9)　布行人：经营布匹的商行之人。

【译文】

明朝人樊莹任松江府知府。松江的赋税徭役繁重，自从周忱巡抚江南以后，法规虽在，但无认真执法之人，弊病百出，其中较严重的是应付给漕运民夫的耗粮所折银两，赖着不给，以致债务相积，有权势的豪绅每年都向官府索取补偿，而主管粮仓账目的文书小吏用新的问题遮蔽旧的问题，想尽各种方法侵占窃取。众人都知道这种事，却想不出什么办法处理。樊莹到任以后，日夜了解筹划，完全把握了解决问题的要领，说：“运送时有所耗损，是因为解运漕粮的都是平民，无人统一指挥，利益都归狡诈之徒，危害的都是老实善良的人。而夏季征收供给军需，粮食的运费，与供应织造及运送的用度，都出自秋粮。刚收上来的余粮又被国家收购，辗转迂回运到粮库，弊病也由此发生。”于是樊莹请求撤除民间的运夫，使粮长专职运送，而宽减各种运粮的费用来优待他；税粮除了经常运输的实物田赋以外，其余应该折色的，一律征收白银，根据数量来派遣运输车船；被派遣专职运粮的人，因为与切身利害有关，都不敢浪费，而掌管收纳计算的人，因出入的数量都有明确限制，没有办法私藏，而以白银来纳税，比运粮的负担又有减轻。因此百姓也乐意配合，于是累积多年的弊病去了十分之八九。又革除乡里大户代官府收粮，以消减粮长的侵占渔利；又以经营布匹的商人来代粮长运送布匹，而准许其顺道携带私货贩卖，以补充不足。这些措施都有惠利普及百姓，而国家的赋税来源也很充足和易于征集。巡抚下令向其他州推行这个方法，使大家都遵循它。

可以补周文襄与况伯律所未满(1)。

【注释】

(1)　况伯律：况钟，字伯律。

【译文】

樊莹的做法可以补充周忱与况钟不足的地方。

○今日粮长之弊，又一变矣，当事何以策之？

【译文】

当今粮长的弊病，又为之一变，掌权的人该如何来应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