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喜丧
薛老爷急忙将薛重景和香儿拉了出来，并叫来早已经准备好的入殓师，为老太太梳洗穿衣，房间外的众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院里的和尚道士开始为老太太诵经念佛，超度灵魂。
薛贾氏，本名不详，旧时女孩没有名字，只称氏，嫁到夫家，就要冠夫姓，所以称薛贾氏。享年七十四岁，因为旧时的医疗条件有限，人们活到七十已经不易，所以过了七十的人去世，被称为喜丧。
薛老太太的一生普通平凡，她曾是女儿，又成为妻子，成为母亲，成为奶奶外婆，薛家的子孙都在她的呵护下长大。
……
儿子辈头上的白孝布中间点缀一点红，孙子辈则点缀一点绿。
穿好寿服，众人将薛老太太抬进了准备好的棺椁里。刚举行过婚礼的正厅，现在又被布置成了灵堂。薛家的媳妇们跪在薛老太太的棺椁两侧，灵台上点着蜡烛放着贡品，院子里和尚道士在中间颂着经文。两边放着草席，薛家的男子辈跪在上面。
停棺三日，这三天薛家的儿孙们需要守灵，薛家的亲戚们，也会陆续的回来奔丧。薛老爷和周管家操办着老太太的治丧事务，丧仪则是由刘家庄的刘二主持。这丧仪主持是祖传的，什么时间该做什么，老祖宗都给我们规定好了。有仪式就有敬畏，有规则则成方圆。
因为薛老爷之前让弟弟代管的事情，薛重恒心里有些不舒服，加之奶奶去世，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他坐在草席上，拿着果脯就着酒喝了起来。
今夜本来是薛重景和香儿的洞房花烛夜，薛老太太突然去世，他们二人也早早的换好丧服，跪在自己的位置上，为薛老太太守灵。
“小景，我怕你饿，这是我偷偷拿的果脯，你吃点。”香儿来到薛重景的旁边说道。
“拿走，我不吃。你去你该去的地方。”奶奶突然去世，对于薛重景的打击很大，好像一瞬间成年一样。
“知…知道了。”如果是以前，香儿肯定会逼着薛重景吃下去，现在重景伤心，加上自己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她很快的就进入了自己的角色。
已至半夜，和尚道士留下轮班的人就各自休息。经历过西学东渐，周县的民风民俗也开化了不少，至于守灵什么的，全凭自己的意愿，也不强求。薛重恒喝的醉醺醺，躺在席上睡着了，下人给他盖了被褥。薛重景一直跪着，看着奶奶的遗像陷入了沉思，想起奶奶的一点一滴，眼泪不停的在眼睛里打转。
“小景，累了就歇会儿吧。”薛舒云拿着棉被从正厅出来，走到薛重景的身边。
“姑姑。”薛重景抱着薛舒云哭了起来。
“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人死不能复生，以后好好的生活，这样也算对的起你奶奶的在天之灵。”薛舒云安慰着说道。
“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开心点，再说你奶奶是喜丧，我们不能太伤心了。”薛舒云经历过父亲的离世，对于生老病死这些事也看的很开。
薛重景在她的安慰下，逐渐平复了下来。
“香儿，你过来。”听到薛舒云唤自己，香儿拿着果脯走过来，蹲在薛重景的身边。
“给，吃吧，吃完好好休息。还有两天呢，不吃不喝，身体怎么能熬的过去，照顾好自己，你奶奶也会放心。”薛舒云说着，将香儿的果脯抵到了薛重景的嘴边。
“嗯，知道了，姑姑。”
“行了，我进去了。”薛舒云留下香儿陪着薛重景，自己则重新回到灵堂。
“香儿姐，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你…你说的什么话，我现在已经是你妻子了。”香儿有些害羞的说，“还…还有，别叫香儿姐了，叫香儿吧。”
薛重景虽然只有十四岁，但也不是少不更事，自然知道香儿的意思。
“知道了，我以后就叫你香儿。”
“你吃了吗？”薛重景问道。
“你都饿着，我怎么敢吃。”香儿委屈的说道。
“给，咱们俩一起吃，以后有我一口吃的绝对不会让你饿着。”薛重景拿了一块果脯递到了香儿的嘴边。
……
第三日，丧仪举行，刘二穿着传统的丧仪服，拿着竹节坐在灵台前。村里的和薛家的亲戚纷纷来薛老太太的灵前祭拜。
“跪！子孙谢礼！……”
和尚颂着经，道士们则吹奏着丧仪音乐，在一边哀嚎中，薛老太太的棺椁盖上了盖子。
薛家众人手持白节，头戴孝布，身披麻衣，在薛老爷的带领下，送薛老太太的灵魂归天。
众人从正厅出发，经过大门，一路向西走，过清水桥，在丧乐哭声鞭炮的声音中，将老太太的灵魂送到了西边的出村口。
哀乐声停。
“天圆地方……太上老君……”刘二口里念着咒语，众人在白节丢在一起，随着纸钱烧掉。
“好了，灵魂已经送走了，各位亲朋好友，现在可以回去了，记住了，莫要回头。”刘二交代完，哀乐声起，薛府众人将在薛老爷的带领下，回到了灵台。
薛重景看着奶奶的棺椁，奶奶的灵魂真的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了吗。希望那里没有痛苦，只有快乐。
次日清晨，老太太的棺椁被众人抬到马车上，准备去安葬在薛家祖坟。
薛家祖坟，开头的可以追溯到薛老太爷，也就是薛老爷的爷爷。当年他们是从外地来周县开枝，也算是周县薛府的始祖，至于其他薛家的人，早已经出了五服。
薛家的墓葬群，背靠鸡冠山，脚踩清水河。曾找风水师看过，是个福荫子孙的好地方，所以薛家的生意才会一直兴隆。现在出了薛重恒这个不入流的子孙，不知道是不是薛家的祖坟出了什么问题。
在不舍的哀嚎中，薛府安葬了薛老太太。按照旧历薛府的人需要披麻戴孝三年，这三年都需要头顶孝布，然后三年后去老太太的娘家谢孝，才能摘了孝布。不过薛老太太的娘家早已经没什么人，也不用谢孝，加上旧俗新办，守孝七日即可。
旧人去新人来，香儿如今成了薛二夫人。守灵这几天，薛府众人都没有好好休息，现在丧礼结束，又都各自投入到自己本来的生活里。
薛老爷和薛重恒自然是投入到薛家产业上去，薛重景还在上学。废除科举以后，各地兴起了新式学堂，薛重景也从私塾的教育中，投入到学堂的教育中。
周县的学堂兴起的比较早，从清政府放宽民间办厂开始就举办了，目前有小学中学，中学又分为初中和高中。其他的还有教会学校和职业机械学校。薛重景上的是高中，学校比较侧重的还是文科类的知识，至于理科类的知识传授的较少。
薛舒云因为有留过学的经历，加上大哥的关系，得以在官府的商办局工作，而他的丈夫宋思危则以一名商人的身份来到了周县。
周县的工厂以轻工业为主，特别是面粉厂和纺织厂为主。大多数的产业都是官商合办，清朝的官僚从这些产业中得到了甜头，自然是喜欢办厂，他们提供办厂的场地，以及自己的权利，为自己换取金钱等物质的利益。
所以对于外来的商人，他们从来都不排斥。
宋思危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得到了面见周县县太爷王潮伟的机会。他来到周县主要是为了传播革命的新思想，开展革命活动，对于置场这些他并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