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在鲜血之中起舞（十七）
“这下可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凭借一个只有还在普通人范畴的躯体，并且还刚刚进行了耗尽体力的激烈战斗，李素实在是跑不过蔓延过来的根须。
于是毫不意外的，李素被根须死死困住了，紧接着便是被根须之上的尖刺扎入体内。
“这下我应该要完蛋了吧……”
李素几经挣扎，最后还是无力地放下了双手，他已经把手上的短刀都在甘木根须之上磨的火星四溅了，可到最后根须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反而是合金制作的短刀崩了个豁口。
“靠，这甘木是吃金刚长大的吗？这么硬！”
李素欲哭无泪，只能无可奈何地爆了句粗口。
“话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光站在那里看着？”
李素看着白袍老者与狰狞赤犬，只见白袍邦德眼神无悲无喜，脸上偏又透着股悲天悯人；而赤犬邦德一张狗嘴歪斜着，满是不加掩饰的戏谑之情。
“李素，非常抱歉，我帮不了你。”
白袍邦德的眼中出现一丝歉疚，他叹了口气，说道：“这场试炼我们不能插手，更何况我只是邦德一部分性格显现出来的虚影，我帮不了你。”
“当然，我也不想帮你！”
赤犬邦德咧着嘴，眼中恶意满满，说道：“看到你这副模样，我可真是打心底的高兴啊！没事，别害怕，被甘木吸干是一个痛苦且主观上感觉很漫长的过程，你暂时还死不了！”
“邦德，你可真是一个王八蛋！”瞥了一眼白袍邦德，李素补充了一句：“我骂的是那条狗，不是在说你。”
白袍邦德摸了摸雪白的胡须，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的赤犬邦德则是发出了兴奋的喘息声，然后大肆嘲笑道：“李素，你可真是个乖乖孩子，骂人都是那么不痛不痒的吗？”
“你特么是变态吗？（一堆不堪入耳的粗鄙之语）”李素针对邦德的三代以内的亲属进行了亲切友好的问候。
“看看啊李素，你现在就像是在无能狂怒。”赤犬邦德毫不在意李素的辱骂，在下城区生活了那么多年，他听过的粗鄙之语恐怕是比李素这辈子吃过的饭还要多。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抱着膝盖的哭泣小孩，”赤犬邦德张着嘴哈哈喘气，眼神中带着嘲讽与挑衅，“明明怕得要死，却还强撑着表现出坚强的一面，却不知道你的脆弱实际上旁人早已一览无余。”
“所以你想说什么？”
李素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虚弱下去，他从未如此虚弱不堪过。
“你在恐惧，你的心脏跳动的就像是在哀嚎一般，”赤犬邦德冷冷道，“一个心怀恐惧的懦夫，又怎么会得到神明的瞥视。”
李素低下了头，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暴雨哗哗落下，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只能缩在阴暗角落的小孩。
狭窄的天台上，杂物胡乱堆积，少年就蜷缩在其中。
那一日，暴雨如洪水一般倾流而下，铁皮屋檐被雨水打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少年就这样看着雨幕，在远处，炫彩的霓虹灯渲染出一幕迷幻的景象，绚丽的礼花冲天而起，五彩斑斓的花朵在暴雨之中盛开。
那是在庆祝查罗堡战役的胜利，可庆功宴上却没有少年母亲的身影。
因为她早已埋葬在墟界深处。
……
李素从回忆之中挣脱出来，紧接而来的便是心中汹涌澎湃的怒火。
“邦德，你对我的脑子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这些事情，我本来早就忘记了！”
李素怒吼着，愤怒，从未出现过如此强烈的愤怒，就好像是一团火焰在心中燃烧。
“没错，就是这样，”赤犬邦德哈哈大笑着，“愤怒，将这满腔的愤怒释放出来是对神明最好的祭祀！”
“赤犬，回答我的问题！”
李素不曾知道，他的双眼之中此时跳动着血一般的火焰。
然而赤犬邦德却是怜悯地瞥视了李素，声音低沉沙哑。
“如果你真的忘记了，你就不会这样说。”
愤怒的火焰一瞬间凝滞了，李素陷入了沉默。
是啊，他一刻也不曾忘记过，他从来不曾逃脱过这段过往。
……
“素儿，你知道成为一名机甲驾驶员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略显破旧，但充满生活气息的军官宿舍之中，英姿飒爽的女子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眼神温柔，抚摸着尚且年幼的孩子的头。
“娘亲，我不知道，”年幼的孩子倚靠在母亲的怀里，声音中带着沮丧，“父亲说我没有天赋，这辈子注定驾驶不了机甲。”
女子温柔的拍了拍孩子的头，说道：“素儿，神经与机甲建立联系只是意味着你能够用一种高效的方法去操控机甲，但这并不是驾驶机甲的唯一办法，也不是成为一名机甲驾驶员最重要的部分。”
“这不是吗？”年幼的孩子眼神懵懂，问道，“娘亲，那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勇气，”女子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道，“素儿，成为一名机甲驾驶员，最重要的是勇气，这是我的教官，也就是你的父亲告诉我的。”
“为什么是勇气啊，娘亲？”年幼的孩子瞪大双眼，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女子笑了笑，说道：“人类建造机甲最初的目的，便是为了抵御墟界的入侵，因为机甲可以帮助我们防护墟界的侵蚀与污染，增加战士们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
自联盟建立之始，十二位领袖中的贤者佩里安德便定下规矩，凡是机甲驾驶员，必先在墟界裂隙之地服役三年。
所以说，面对墟界，是机甲驾驶员所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女子的眼中透出一股哀伤，说道：“机甲能够帮助我们抵御物质上的污染，却难以祛除精神上的侵蚀，如果没有坚定的意志和直面生死的勇气，机甲驾驶员很快便会堕落，成为不死不灭的孽物中的一员。”
“可是泰勒的哥哥就没有去边境服役，而是直接成为了机甲驾驶员，”年幼的孩子脸上露出委屈之色，说道，“泰勒他又骗我！”
“是亚伯公爵家的那位长子吗？”女子的脸上哀伤之色更重了，她说道，“素儿，小泰勒应该没有骗你。”
“他没有骗我？”孩子不满地撅起了嘴，说道，“这他哥哥和娘亲刚刚说的不一样。”
“傻孩子，那是因为娘亲说的是以前的规矩了，”女子搂住了年幼的儿子，轻轻摇晃着手臂，说道，“现在一切都变，金钱与美酒腐蚀了他们的意志，他们在日复一日的享乐之中已经忘记了先辈的教诲，也失去了勇气。”
说到这里，女子捧住孩子的脸，盯着那双尚且纯真懵懂的眼睛，说道，“素儿，身为母亲，我并不希望有朝一日你也会踏上战场，但我希望，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勇气。
因为李家的孩子，生来就应该有在鲜血中起舞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