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困毙-Ⅳ
潘斌近来总在偷偷吃止疼片，作为搭档的李子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潘哥，要不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我感觉你这腰疼是越来越重。”
刑警这份工作危险度极高，每一名民警身上或多或少都会负伤挂彩。
潘斌曾在一次抓捕时和罪犯一起滚落楼梯，腰椎骨折的他不到两个月便选择结束治疗归队工作。
“老毛病不打紧。”
“等案子结束休假养一养就行。”
李子健内心十分清楚这都是托辞，刑警的工作就没有结束一说。
夕阳残存的余晖倾洒在静静的浑河，河面上一大片血红色映衬着远方。
汽车驶过青年桥，前方豪景公寓琉璃色的幕墙反射着余晖显得富丽堂皇。
“真气派。”
“我恐怕这辈子都住不起这样的地方。”
李子健言语中透着一股揶揄的味道，“马晓红可真有本事。”
搭档二人在银行调查一天，有用的消息不多，八卦新闻倒是没少听。
马晓红的口碑在同事间呈现冰火两重天似的极端分裂。
有些人对她评价很高，认为她不愧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业务能力高人一头。
有些人对她印象很差，认为先做事再做人，如果人品有问题即便能力再强也不会被认可。
“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要轻易相信，更不要随便就下结论。”
潘斌在调查中抓住了一处细节，尽管马晓红给人当小三的事在单位穿得沸沸扬扬，可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过出轨的正主是谁。
人们只是通过女人身上昂贵的奢侈品和经常送她上下班的进口豪车来分析推断，几乎都在捕风捉影。
“潘警官，我倒是想起个事。”
“有次和客户应酬晓红多喝了几杯，迷迷糊糊让我送她回公寓。”
“我记得她一直住在尚品小区，反复确认后才搞明白她说的是豪景公寓。”
许行长的无心插柳反倒让潘斌觉得这是条很有用的线索。
一个漂亮的女人勾引富豪导致其出轨最后因爱生恨惨遭富豪杀害，这种老掉牙的剧情与凶杀案简直天衣无缝的匹配。
可现实不是戏剧，刑警必须经过调查厘清来龙去脉才行。
“潘哥，你说的对。”
“即便她真是第三者，也不至于是死罪。”
潘斌扶着腰对着年轻的搭档微微一笑，仿佛看见了十几年前的自己。
“但愿我们这趟能有收获，连轴转我这腰可真遭不住。”
李子健收敛起调侃的心绪，缓缓将车靠在路边找停车的地方。
潘斌在犹豫要不要和队长汇报，可想到师徒俩也在返程路上干脆等他们回来再说。
“真不愧是有钱人住的地方，连这值班室都比我们市局的气派。”
看着装修考究的值班室，李子健忍不住发出感慨。
区别于普通小区，豪景公寓的保安多是年轻勇武的退伍军人。
他们保持着军队里良好的习惯，形象外观上养眼又给业主以安全感。
“您二位有什么事？”
保安笔直地站在门口，对着两位便衣上下打量。
他能觉察出眼前的两个人身上有股特殊的气质，穿过军装的他觉得很熟悉。
“我们是警察。”
两位上来首先亮明身份，两颗耀眼的警徽在保安面前显得十分醒目。
“想跟您打听点事。”
潘斌的语气平平淡淡，好似邻家的大哥一样开始聊天。
保安上岗时间不长，第一次面对两名警察时居然还有些紧张。
“警察同志，你们要打听什么？”
潘斌察觉出对方的拘谨，便从兜里掏出香烟递上一根。
“抽烟吗？”
“对不起，工作期间禁止我们吸烟。”
面对警察友好的举动，保安明显放松一些，笑着拒绝了香烟。
“昨天有人捡着一个钱包送到派出所。”
“经我们甄别失主应该住在这里。”
“我们只知道她叫马晓红，没有再具体的联系方式。”
“同志，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她住哪？”
“我们也好物归原主。”
李子健听着潘斌一本正经地撒谎，暗中不禁对着他挑起大拇哥。
潘斌之所以没向保安说明真实来由，还是因为他喜欢凡事多考虑一层。
假使这个案子真的和出轨报复有关，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们也必须得暗中调查。
他们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和保安说警方怀疑一个凶杀案的被害人住在这，毕竟这里的住户非富即贵，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马晓红？”
保安脑海中立刻闪过一道印记，这个名字他还真有些印象。
犹记得大约两个月前，有个男人送一位女业主回家。
当时女业主喝得烂醉如泥，又哭又笑地满世界耍酒疯。
“因为当晚我值班，对这个事印象挺深。”
保安记得女人长得相当漂亮，可行为举止却非常不得体。
她哭闹很久，搅得四邻不安，那晚他没少接到其他业主的投诉。
“至于她的住址。”
“稍等，我给您们查一下。”
值班室的电脑里登记着所有业主的信息，便于保安日常工作。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潘斌和李子健对视一笑。
起初他还挖空心思想着怎么应对被识破后的窘境，没成想得来全不费功夫。
“找到了。”
“她住在三号楼一单元907。”
保安的效率很快，搭档二人也是笑容满面地感谢他。
“十分感谢，我们把东西给她送过去就走。”
警察刚离开，另一位巡逻的老保安恰好回到值班室，“那俩人干什么的？”
“他们是警察，给一个业主送还她丢失的钱包。”
“我查到地址，便放他们进去。”
老保安点了点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现在警察服务挺到位。”
“907？”
“难道是刚才疏通下水道那家？”
老保安挠了挠稀疏的头发继续巡逻，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三号楼是豪景公寓位置最好的住宅楼，既不临街，也不临河，采光还特别足。
假如把整个豪景公寓比作一座宫殿，三号楼就是宫殿群的核心。
“潘哥，在那边。”
李子健远远地看见单元门前已经亮起灯光，旁边停着一辆搬家公司的小型箱货。
“待会儿机灵点。”
“遇事看好再往前冲。”
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公寓潘斌心里涌出莫名的不安，赶紧叮嘱年轻的搭档。
脑袋被开瓢的刘洋在医院缝了十七针，属于前车之鉴。
“放心吧，潘哥。”
李子健是重案六处学历最高的民警，队长高守诚经常夸奖他是新生代的佼佼者。
小伙子善于摆弄最新的电子产品，是别人眼中的新新人类。
两个人大步流星地来到单元门前，巧遇搬家的师傅从里面扛着一个大纸箱出来。
“您先请。”
李子健热心地给搬家师傅开门，谁成想对方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巨大的纸壳箱挡住了搬家师傅的脸庞，他没看清那人的模样。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连句谢谢都不说。”
潘斌示意在后面抱怨的搭档赶紧跟上自己，这个节骨眼要专心于案情。
当电梯大门在九楼打开时，一股浓烈的异味猛地钻入二人鼻腔之中。
“什么味道？”
李子健忍不住捂着口鼻抱怨，“够呛人的。”
只见旁边的潘斌拔腿就朝着走廊尽头跑去，边跑边喊道，“着火了。”
黄色的烟雾不断从房间门内涌出，貌似里面的火势很不乐观。
“赶紧打119报警。”
潘斌奋不顾身地冲进冒着浓烟的房门，走廊里只回荡着他的喊声。
情急之下小警察有些惊慌失措，不小心将手中的电话摔落在地。
因为浓烟已经把整个走廊的地面覆盖，电话仿佛人参果一样掉在地上就瞬间消失。
关键时刻掉链子让小警察急得满头大汗，忽听见房间里传出潘斌的呵斥声，“警察，站住别动。”
“啊！”
仿佛鬼魅般的啸叫炸起，让门外的小警察感到不寒而栗。
“潘哥。”
李子健毫不犹豫地冲进房内，可房间里的浓烟比外面更加浓密肉眼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刺鼻的异味让他感到有些眩晕，嗓子里不断地冒出苦涩的酸水。
“潘哥，你在哪？”
“子~健~。”
“我在~这儿~。”
李子健听见搭档的声音好像在旁边的卧室里，但他根本找不到卧室门的位置。
视觉不起作用，唯有靠听力。
激烈的打斗声忽然从卧室中响起，他挪着脚步循着声音快速地摸了过去。
好不容易进到卧室，眼前的影像着实让小警察感到震惊。
只见潘斌的身躯模糊成一道轮廓与一团火球纠缠在一起，好像凡人与火神在冥冥中相互撕咬。
玻璃爆裂的声音突然响起，寒风像成群结队的幽灵一样从黑夜里咆哮闯入。
“潘哥！”
李子健眼睁睁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球冲出窗户掉落下去，自己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