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折转-Ⅰ

喝了一整夜的酒，严有才醒来时觉得头痛欲裂。

别人眼里高高在上的红星厂厂长其实每天的工作就是应酬，应酬，再应酬。

曾几何时刚进厂的他对未来也充满期待，可现实的无情却早已磨平他浑身的棱角。

“喂？厂长。”

“您可算接电话了。”

“您快来厂里看一下，工人们又开始闹了。”

红星制药厂濒临破产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管理体制落后，生产设备老旧，人员思绪保守和资金短缺像几种不同的病毒合起来腐蚀着这家辉煌不再的药厂。

沉积的外债收不回来，工厂只能到处去借，到最后欠下的罗圈债是剪不断理还乱。

完成的订单的收不回资金，新的订单也越来越少，三千多名工人已有五个月没开到过一分钱薪水。

屋漏偏逢连夜雨，随着全国范围内声势浩荡的下岗大潮开启，红星厂这艘巨轮被迫驶向风雨飘摇的汪洋大海。

这轮体制改革市里下了明确要求，简简单单四个大字：减员增效。

“你先稳住他们。”

“我马上过去。”

电话另一头秘书的催促让头痛变得越加严重，但严有才不敢懈怠。

“老子又不是印钞机。”

“去哪儿变出那么多钱？”

严有才曾经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成为红星厂的厂长。

一个二流水手硬被推到船长的位置开着这艘四处漏水的巨轮只能航向沉没的终点。

妻子睡眼惺忪地醒来，“大早上这是跟谁俩呀？”

严有才最后悔的就是让丈母娘把儿子带大，小胖子满嘴的汉沽口音在这片黑土地显得非常喜庆。

“我的事你少掺和。”

大厂长心情不悦，没好气地挤兑妻子一句，后者的怒气瞬间被点燃。

“严有才，别给脸不要啊。”

“喝到后半夜才回来，能让你进家门就不错了。”

严宝石的母亲人送外号高山上的小辣椒，一张巧嘴打遍单位无敌手。

每逢夫妻大战，严有才总是不敌媳妇的这张巧嘴而败下阵来。

厂长惧内是闻名全厂的八卦，相传厂长夫人家里有人在BJ当大官，动一动手指就能把严有才换掉那种。

“你以为我愿意？”

“不陪好人家能给你贷款？”

闻听此言妻子的目光总算柔和一些，自打丈夫成为这个厂长每天过的什么日子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要不咱不干了，天天这么喝酒还不得把身子骨喝坏喽。”

“上船容易下船难啊。”

回想着刚升任厂长时的风光，严有才突然有些懊悔。

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信了堂哥的话，被赶鸭子上架放在这艘破船上炙烤。

“偌大一个厂子，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红星厂以前有多辉煌，如今就有多落寞。

最巅峰的时候全厂职工及家属合起来将近万人，现在死的死，走得走，人数连以前的一半都不到。

“这艘船怎么也不能沉在我手里。”

严有才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一口，急冲冲出门赶去灭火。

堂哥的叮嘱言犹在耳，“有才，过两天有港商来实地考察，你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给我掉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