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雷霆暴雨

轰隆隆—

除了疯子，没有水手不恐惧海洋上的暴风雨。

厚重浓密的乌云重的宛如一座山岳凝滞在幽蓝色的大海上。

那海风猛烈而狂暴，使得每一滴落下的雨滴刀子般劈打在海面、甲板、水手们脸颊上。

“收帆！”

这个时候，船长依然冷静沉着，像是一颗老槐树般静静站在船头，狂风暴雨掀的那海魂衫烈烈作响，他脚下却如扎根般纹丝不动。

他身上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安静、平和。

他的声音穿透暴风雨，落在众人的心间，弥漫在船只上的惶恐不知不觉间少了几分。

海克尔抓住帆杆，脚趾抓地才不至于被狂风吹跑，他震撼的看着眼前一幕，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他此刻忽然血液沸腾，浑身战栗，在恐惧之余却有着难以言明的兴奋。

这种情绪就好比那些醉生梦死，浑浑噩噩的家伙忽然发觉这个世界其实是魔法与奇幻的世界一般，他们对人生有了重新的热情和憧憬。

二水们在船长和大副的指挥下宛如一只只精准的箭，每一次命令都正中靶心。

船头那只在风中震荡的桅帆飞速落下，船速以预期中的效果慢了下来。

神情严肃，犹如大理石雕刻的嘴唇抿在一起的大副担负起掌舵，他的双手好似捏着命运的齿轮在有力的转动船舵，让潜行号在狂风暴雨中起伏不定的前行。

“这种场合，大副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海克尔，这只是你们踏入海洋的第一步，就好像新生的幼儿刚学会爬行。”

浑身湿漉漉的佐罗休站在甲板上拉着帆绳，这个当儿他还能分散精力注意到海克尔的狼狈。

海克尔艰难的点头，他那有力的双臂抱着桅杆，用足以穿透狂风的声音大声道：“老师，需要我做什么！”

“勇敢的冒险家，此刻你只需要挺起胸膛，睁大眼睛真正的去面对这场暴风雨。”

轰隆。

一道雷霆过后的闪电将天空撕出一条银白的缝隙，黑暗的海面亮起白昼似的光，可以看清船上一片狼藉。

在海克尔眼前涌出一道山峰般的海浪，潜行号逆着海浪迎击而去，被浪尖高高擎着，以至于他们的脑袋似乎要没入黑云。

海克尔的心悬到嗓子眼，这种大自然的恐怖给他十足的震撼。

“伟大的雷霆之神，将您的怒火都发泄在这个胆敢藐视天威的亵渎者身上吧，你虔诚的信仰者比蒙·阿克斯衷心的祷告。”

甲板的角落里，强壮的比蒙抱着梁柱颤抖，从他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可以读出他内心的恐惧。

比蒙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黑云闪电，可是这个恐惧的当下他的心里又生出一种最深、最邪恶的想法。

黑暗中的比蒙只有一双眼睛闪烁恶毒的光芒，死死盯着慢慢直起腰背的海克尔。

他多么希望海克尔能够被可怖的雷霆当头劈死。

比蒙以这种恶毒的想法来转移对大海的恐惧。

……

雨点劈打的海克尔的脸颊泛红，他也不知道这场狂风暴雨到底持续多久，只是在船长和大副的准确命令下终于挨过。

当天空黑云破开，金色的阳光从裂缝倾泻时，海克尔恍惚的看着微微起伏的大海上那波光粼粼的潋滟。

先前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夺走他的生命，这个时候再回想起来，记忆中的雷霆和海峰并没有那么可怕了。

之后的日子相安无事，风平浪静。

佐罗休惊奇的发现海克尔的成长超乎他的想象，在他的操练下，出色的剑术和超常的体力宛如洗涤出杂质的钢铁般精纯，只是短短七天，海克尔足以成为一位合格的水手。

“或许你是一粒被埋藏在沙砾中的金子，海克尔，你的成长真的太令我惊奇了，你看那海鸥，它飞翔的速度甚至比不上你的成长速度。”

佐罗休目光灼灼地看着海克尔，他的眼睛又黑又亮，里面充满了对海克尔的期望和欣慰。

“难道不是因为老师是天使的门生吗？”海克尔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佐罗休以一种休闲的姿势站在右舷前，双手交叉，胳肘搭在栏杆上，他嘴角噙着一丝古怪的笑容道：“比蒙的老师向我打听你的成长。”

“老师怎么说的？”海克尔的右手搭在胸口，默默看着一只海鸥从眼前掠过，那欢快的姿态却难以使他的心情愉悦起来。

“我真诚而庄重的告诉他，海克尔已经无药可救了，或许需要海洋之神向他伸出救赎的手掌。”佐罗休脸上闪烁一丝狡黠，嘿嘿低声笑了两下道，“他给了我三弗朗币，让我替你答应比蒙向你发起的决斗。”

佐罗休从左边夹兜掏出三张皱巴巴的泛着墨绿光泽的纸票递给海克尔。

海克尔悄悄瞥了一眼，一面伸手接过，一面以一种绅士的语气平和道：“老师，这是？”

“我不缺。”佐罗休只是淡淡飘过这三个字。

海克尔眼角肌肉跳了跳，他将三张面值一弗朗币的纸票漫不经心放回口袋，这可是哥哥一个月的薪水呢，这个念头飞速在他脑中闪过。

“老师答应了？”

“嘿嘿，答应了，还有另外六个弗朗币的赌约，那个时候，你可以拿着你的荣耀和金钱向比蒙微笑招手，礼貌问好。”

这件令两人都心情愉悦的事儿驱走海克尔的愁绪，他忧愁如何获得魔法的传承。

“比蒙是个勇士，他的确是个冒险家，向船长提出与我决斗的邀请，或许马上，我就会得到一张邀战函。”海克尔与比蒙的矛盾越来越明显，这件事在潜行号已经像皇帝的新衣一样明了。

船长避免他们私斗，批准了比蒙的决斗提议。

潜行号是一只单桅帆，行驶速度并不快，以时速12.4海里的速度沿着海线驶向他们都目的地“勃利亚岛屿”，那里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正是弗洛格斯家族这艘航船的目标之一。

至于空灵岛，他们早已远远甩在尾尖的浪花处。

傍晚时分，疲惫的海克尔拖着沉重的身躯靠着墙壁移动脚步，额头汗水在失血的苍白脸颊上熠熠生辉，然而他嘴角噙着的若有若无的笑容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从胸口传来平和、持续、神秘的热流不断将那疲惫排出体外，久倦的肌肉因而产生一丝释放压迫的酸爽，在这种令人回味的感觉中有着新生的、稳定的、足以使海克尔更强大的力量在缓缓沉淀。

海克尔站定在“15号”门前。

本来空无一物的门面上赫然多了一张字迹猖狂，行文凶狠的帖。

这张邀战函比海克尔料想的还要早一些。

他撕下“邀战函”，内容一目了然。

【可怜虫，接下它！或者，摘掉你的水手帽，将它垫在你的膝盖下向我请求宽恕吧！

比蒙·阿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