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照片
夜幕缓缓降临，路明非和瓦莉亚并肩走在回去的小路上，脚下的土路因为多日的踩踏而变得平坦，路旁的树林在夜风中发出沙沙声，远处布格河的水流声低缓而绵长。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只有夜晚的静谧笼罩在他们周围。
路明非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他还在想着刚才的谈话，即将爆发的战争像一块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突然，瓦莉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瓦西里，我拿到了莫斯科第一医学大学的入取通知书。”她的声音轻柔，但语调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路明非听见瓦莉亚说的话，一开始还有些懵逼，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瓦莉亚这是考上大学了，莫斯科第一医学大学，这可是俄落斯最顶级的医科大学，能考上这所大学可不简单。
“瓦莉亚，这可是顶级的医科大学啊！你真的太厉害了！恭喜你！”路明非开心的恭喜道，这份祝贺并非出于礼貌，而是发自内心的欣慰和激动。
“可是……我突然有些不想去了……”可是瓦莉亚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当医生吗？”路明非愣住了，他转头看着她的侧脸，目光中写满了困惑和不解。
根据最近几天的接触，他知道少女的母亲几年前因为生病去世，从那以后，瓦莉亚就立志成为一名医生，用自己的力量去拯救更多的人，这份梦想是她生活中最大的支柱，怎么会突然改变？
“因为……”瓦莉亚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是用余光瞟了路明非一眼，那一瞥中，藏着些许犹豫和羞涩，却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路明非沉默了，他明白了少女的意思，在这几天晚上他都会在布格河边练习长号，每一次少女都会在他的身边陪他。
这期间两人都会聊聊天，每一次路明非都会用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些段子和笑话逗女孩开心，还会讲一下后世的东西，但有一次他没管住自己这张嘴跟瓦莉亚说了几句土味情话。
那一次路明非还以为自己要被暴揍一场，他都做好准备了，但当他回头时，却只是看见了少女绯红的脸颊。
从那天起少女对他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最主要转变可能就是更加容易脸红，特别是当他注视她的时候，斯拉夫人的皮肤本来就白皙，这导致少女脸红得更加明显。
每次都让路明非忍不住注视，当她笑起来，看向她的眼睛时，这世界的风月好像都已不在，他好像也忘了世间什么叫漂亮，少女说了什么话他也没听清，只记得少女牙齿真的好白。
这段时间，他们的情感仿佛水面上的涟漪，虽然没有大波大浪，却在悄无声息中扩散开来。
在这个时代，感情这种事不掺合其他物质，喜欢上一个人或许只是因为一个眼神，或许只是因为一句话便已倾心。
她不需要你的车，她不需要你的房，她不需要你的钱，她只是单纯的喜欢你而已，她是新时代的女性，房子，钱这些东西她会自己去争取，她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路明非突然想起了刚开始上高中开始时，老师曾经说过如果学校有你们喜欢的男孩女孩希望你们不要表白，而是将时间放在学习上，高中三年如果你们不能考上同一个所大学，那么无论这三年再美好的记忆在毕业的那一刻也将烟消云散，所以如果是真的喜欢的话，应该努力学习为你们的将来考虑。
路明非那时看着讲台上的老师不以为然，他相信班里的其他同学也不会听，他喜欢班里一个叫陈雯雯的女同学，但一直没有表白，这并不是因为听老师的话，而是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现在当一个自己喜欢并且同样喜欢自己的人，为了你打算放弃梦想时，路明非终于对理解了老师曾经说过的话。
“瓦莉亚……你听我说……你必须去医学院学习……要不然我会伤心的……”路明非在说这一段话时，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离开自己，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不能阻挡少女光明的未来，而且他记得战争爆发时莫斯科并没有被普鲁士拿下，那里会很安全。
瓦莉亚没有回话继续往前走，路明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低着头跟在少女的身后，他突然有些自卑了。
就在这时，瓦莉亚突然停了下来。
路明非没注意，直接撞上了她的背，他捂着鼻子，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抬头时却发现瓦莉亚正转过身，用一种复杂而凝重的表情看着他。
“怎么了……”
路明非有些慌张，他害怕少女生气，害怕她对自己失望。
瓦莉亚抿了抿嘴，目光认真地注视着他，似乎在鼓起勇气说些什么。
“瓦西里先生，医学院学习的时间是六年。”
她的声音低缓，语气中透着几分犹豫，但那双眼睛却始终锁定着路明非。
路明非愣住了，他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愿意等我吗?”
瓦莉亚有些艰难的说出了这段话，她的眼神中夹杂着期待与不安。
六年，无论对男孩还是女孩来说，都是一段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时间。
“愿意！我当然愿意！”但路明非听见这句话却有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他连忙点头说道。
瓦莉亚听到他的回答，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她缓缓靠近路明非，抬起头，轻轻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吻。
路明非的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甚至连耳根都烧了起来，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瓦莉亚看着他这副样子，又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伸出手，牵起他的手，说道：
“走吧。”
“去哪里？”路明非此刻还沉浸在刚才的亲吻中，脑子完全转不过来。
“明天看完你的演出，我就要去莫斯科了，所以现在趁天还没完全黑，我们去拍张合照吧。”
瓦莉亚拉着路明非的手，沿着布列斯特要塞的小路一路小跑，微风吹拂着两人，瓦莉亚的亚麻色长发随着风轻轻飞舞，散发着淡淡的肥皂清香。
路明非低头看着被她牵着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他的心跳快得像长号的快节奏低音，一阵阵撞击着他的耳膜。
很快，他们停在了一家小小的照相馆门前。
招牌上方挂着一盏老旧的灯泡，微弱的光线在夜色中摇曳，映得门口的一小片地面忽明忽暗，玻璃窗后，隐约能看到屋内摆满了各种旧式相机和零件，还有几幅装裱好的黑白照片挂在墙上。
瓦莉亚推开门，门上的小铃铛“叮铃铃”地响了几声，屋内顿时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
“谁呀？”
一个中年男人从柜台后探出头来，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擦相机镜头的抹布，那是一个蓄着胡须的中年人，脸上满是风霜留下的刻痕，但笑容却带着几分慈祥。
当他看到瓦莉亚时，嘴角立刻扬了起来，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说道：
“呦，我们的小瓦莉亚，这是遇见喜欢的人啦？”
瓦莉亚脸色微微一红，假装没听到他的调笑，只是走上前说道：
“马尔克斯叔叔，我拿到了莫斯科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明天就要去莫斯科了，所以，我想拍张照片，留个纪念。”
“是吗？”马尔克斯放下手中的抹布，眼中带着些许欣慰的光芒。
“我们的小瓦莉亚真是了不起！那么，马尔克斯叔叔可得把你最美的样子拍下来，要不然等你从莫斯科回来，女大十八变了，我们这些乡下亲戚可认不出来喽。”
瓦莉亚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羞涩，又带着些即将离别的淡淡忧伤。
马尔克斯转身走到屋里的相机前，熟练地摆弄着脚架，将一台黑色的大画幅相机架了起来。他一边调整焦距，一边抬头朝两人招呼道：
“姑娘，小伙子，靠近一点！别害羞啊，镜头可不吃人。”
路明非和瓦莉亚站在相机前，起初有些僵硬，路明非偷偷看了瓦莉亚一眼，发现她也正用余光瞥向自己。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瓦莉亚轻轻咬了咬嘴唇，脸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随后缓缓向路明非靠近。
路明非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努力让自己深吸一口气，他伸出手，瓦莉亚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柔软而温暖。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像是彼此间无声的承诺。
“好，看镜头！”马尔克斯的声音传来。
瓦莉亚微微抬起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路明非也努力收起紧张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他们的目光都注视着相机镜头，但两人的心却在这一刻靠得更近了。
“咔嚓——”
相机的快门声响起的一瞬间，时间仿佛被凝固了，那一刻，路明非和瓦莉亚的身影被永远地定格在了胶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