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战争前夕
“怎么样？”
一首《斯拉夫女人的告别》落下后，路明非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号，额头渗出些许细汗，他抬起头，看向地下仓库里的其他人，声音中透着一丝不确定和期待。
“啪啪啪！”
旁边的赫里斯嘉大婶、彼得罗夫娜大婶和瓦莉亚立刻热烈地鼓起掌来，脸上满是欣慰与激动。
现在距离路明非穿越过来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星期，现在他的长号水平跟刚穿越来的时候堪称天壤之别，在这一个星期里由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所以他选择努力练习长号。
瓦西里能被选进军乐团代表他的长号水平并不低，只是因为那个时候的路明非并没有完全将瓦西里吹奏长号的技巧给完全吸收，所以显得他吹的很烂。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路明非的长号水平不说多好，但也不算差了。
“期待我们的瓦西里在明天俱乐部的表演中取得优异的表现！”瓦莉亚眼中闪着光，兴奋地说道。
“明天我和你彼得罗夫娜大婶都会去看你表演！”赫里斯嘉大婶慈爱地笑着补充了一句，拍了拍手中的围裙。“你可得好好加油啊！”
“无论你表演得怎么样，我和赫里斯嘉大婶都会为你加油的，不过……”彼得罗夫娜大婶忽然转过头，目光狡黠地瞟向一旁的瓦莉亚，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过旁边有个姑娘可是特别期待你的表演呢，所以明天你可得好好努力啊。”
“彼得罗夫娜大婶！”
瓦莉亚顿时脸色涨红，她羞得立刻扑过去，一把捂住彼得罗夫娜大婶的嘴，急忙辩解道：“别乱说！我只是……只是想让他加油而已！”
“哈哈哈，我可没点名是哪个姑娘，自己跳出来了吧。”彼得罗夫娜大婶一边笑，一边假装挣扎。
看着这一幕，路明非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他低头擦了擦长号，心中莫名地觉得温暖，这几天他经常来这个地下仓库，赫里斯嘉大婶和彼得罗夫娜大婶的善意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家庭般的温暖。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默默想道，从父母离开后，这样被人关心、呵护的感觉似乎早已成为一种奢望。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木门被人推开，一阵凉风带着潮湿的气息涌了进来，斯蒂潘·玛特维那维奇准尉走了进来，厚重的军靴踏在砖地上，发出沉稳的声响，他走到桌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抿了一口，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昨天晚上，我们抓到了一个普鲁士人，他跑到这里来说，战争马上要爆发了。”
此话一出，仓库里原本欢快的气氛立刻凝固下来，几人面面相觑，笑声戛然而止。
“这不是第一个了。”瓦莉亚皱着眉头，声音压低了些许。“我听我父亲说，前几天陆续抓到一些从那边跑来的普鲁士士兵，他们也都说，战争快来了。”
赫里斯嘉大婶放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最近那些跑到这里避难的西方人，都在疯狂抢购食盐、火柴和其他物资，商店都快空了，甚至连熬汤的盐我都快买不到了，我问了几个人，他们说39年开战前也是这样的景象……”
“前两天，我们附近的一个哨兵被人用枪打死了……”路明非听着，心中也不由得泛起凉意，他咽了咽口水，低声补充了一句。
那个哨兵离他的营房并不远，当他听见这个消息时吓得一晚上都没睡着，其他人都说是枪走火造成的，但路明非可不这么认为。
这话一出口，仓库里更加安静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不同程度的忧虑。
“难道真的要爆发战争了？我们不是和普鲁士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吗?我们的火车都还在一辆接一辆的往普鲁士运粮食还有其他商品，他们怎么会突然开战呢？”彼得罗夫娜大婶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如果战争真的爆发了，赫里斯嘉大婶，你们会离开这里吗？”路明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他是这里唯一真正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人，心中隐隐有些焦急。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些善良的人能离开这座即将沦为战场的要塞，逃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赫里斯嘉大婶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地说道：“傻孩子，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哪里也不会去。”
“可是……战争会死很多人的。”路明非忍不住继续劝说道，目光中透着一丝急切。
赫里斯嘉大婶却只是轻轻一笑，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慈爱与坚定：“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能走到哪儿去？再说，我相信我们的国家能够击败任何来犯的敌人。”
“你这么相信这个国家的吗？”路明非轻声问道，他可是知道俄落斯在战争前期可是被普鲁士按在地上揍的，他对这个国家的现在的军队可不抱有什么希望。
赫里斯嘉大婶抬起手，缓缓掀开自己的衣服一角，露出几道陈旧的伤疤。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声音中透着深深的回忆：“孩子，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三个孩子……”
赫里斯嘉大婶的声音低了下来，语气中带着一种回忆的沉重和无法掩饰的伤痛，她缓缓放下衣角，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低垂的目光像是在透过时间的帷幕看向遥远的过去。
“我的丈夫为了养活我们一家五口，外出务工，那时候，我还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每天数着日子盼他回来，但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音讯了，后来，我们的食物一点点耗尽，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被卖光了，甚至连屋顶的木梁也拆下来换成了一点点面粉。”
她抬起头，眼神中浮现出深深的痛楚，声音微微颤抖：
“最终……我的三个孩子还是因为饥饿接连夭折了，到最后，我们的房子也被人霸占，拿去抵债了。”
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眼角隐隐泛起泪光。
“为了活下去，我成了一个流浪的佣人，到处打零工，那时候的雇主对我非常不好，不仅不给足够的食物，还时常用鞭子打我，稍有不顺心就会拳打脚踢。”
她缓缓掀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些陈旧的伤疤，苍老的皮肤上那一条条痕迹仿佛诉说着曾经的苦难。
“没有办法啊，不干活就真的会饿死在街头……”
彼得罗夫娜大婶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赫里斯嘉大婶的肩膀，安慰着她的苦楚。
“后来，军队来了。”
说到这里赫里斯嘉大婶的声音中多了一丝颤动，不过里面却带着某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敬意，甚至眼中都透露着光。
“他们就像天神下凡一样，把那些压迫我们的人全都枪毙了，我们穷人终于不用再挨饿，能吃上饱饭了，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活着是一件有希望的事。”
彼得罗夫娜大婶接过话，微微点头，低声说道：
“是啊，那些日子我们一直活在恐惧和绝望中，后来军队来了以后，我们才感受到了一丝尊严，孩子，你问我为什么相信国家，我的答案就是因为这个国家让我从绝望里站了起来。”
她抬头看向路明非，眼神中满是坚毅和不容置疑的信念。
路明非也想起瓦西里的父亲曾经对他说过这个国家很好，至少像他这样泥腿子出身的人都可以去上学，这放在他的家乡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啊。
斯蒂潘准尉一直安静地听着，闻言缓缓取下了头上的军帽，露出额头上一道蜈蚣般的伤疤，他轻轻摸着疤痕，语气平静，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愤懑。
“这道疤，是我小时候放牛时，被地主用鞭子抽出来的，当时我年纪小，不懂反抗，挨了打就只能躲在角落哭，后来，我参了军，再回到那片土地时，我亲手把地主的地和牛都分给了其他穷人。”
说到这里，他缓缓将军帽重新戴回头上，目光扫过几人，带着一丝庄重和叮嘱：
“这些话，我们在这里说说可以，但不要在外面乱说，如果被蓝帽子的人听见了，可能会惹来麻烦。”
路明非微微一愣，第一次听到“蓝帽子”这个称呼，他小声问道：
“蓝帽子？”
瓦莉亚低声解释道：
“是内务部队，他们负责战线后方的保卫工作，也包括监控言论、督战和抓捕逃兵，他们的帽子是蓝色的，所以被叫做‘蓝帽子’。”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其实，他们以前有一个更出名的名字——契卡。”
路明非听到这个名字，心头微微一颤，他当然知道契卡，这个组织在后世演变成了大名鼎鼎的克格勃，对于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但此时听到这个词，却让他不禁生出几分寒意。
斯蒂潘准尉看了看时间，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站起身说道：
“好了，聊到这里吧，记住我的话，别在外面乱说，安心准备明天的演出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地下室，厚重的木门关上的声音在沉寂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有些沉闷。
仓库里再次安静下来，几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路明非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号，心情复杂，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赫里斯嘉大婶和斯蒂潘准尉的话，心中隐隐作痛。
“战争……真的无法避免了吗……”
他心里默默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