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明当天

“大伯，早上好”

“你们起来吃早餐，准备就出发”大伯早已将各人的碗筷摆好，热腾腾的白粥开着锅盖冒烟，依依闻到熟悉的烧香味道，神龛前小收音机悠然念着经。餐桌地上摆放着十来个红色塑料袋，里面的鲜花隐约可见，纸宝蜡烛只有蜡烛的柄与香柄伸出袋口。

大伯在昏黄的灯光下写着字，一张张贴着“祖父母”“曾祖父”“姑丈”，恭敬地贴在每份红袋子上，就像准备拜访许久未见的亲戚。

“三点钟就听到大伯在折腾了”洁秀睡眼惺忪地说。

依依一看挂钟，现在才早上五点未到半。

陆陆续续，亲戚们也来了，即使天还未亮透彻。骑摩托车的，开拖拉机的，进门先给连叔递上烟，连叔半眯着眼，点烟狠狠抽上一口，大伯已经泡好了茶。

“喝茶，喝茶”

“坐，坐，坐”

亲戚们又围成一圈，用家乡话夹杂着普通话解释，为着依依和洁秀听得懂。

曾经，依依爷爷那一辈不知什么缘故独自迁到外乡，依依从小对家乡话不熟悉。依依又辗转到大城市里打工，亲戚们像撸榆钱树的叶子，换一个城市撸少一大半，再转一座城，已经没多少熟悉的人。

依依心里可羡慕有亲戚在城里的朋友，那是家乡的感觉。

在外漂泊的人，就像渔民，风浪再大的海，打再多的鱼，船再宽也不是陆地。

没熟悉的爷爷奶奶口中家乡话，没熟悉的菜肴，没亲戚。看着城里长大的小孩，节日走家串门，路上能遇上叫姑喊舅的人，依依心里明白，找着爷爷奶奶埋葬的地方，那就是家乡。

“来，上车出发，今天有好多地方要拜祭”

“来了”

拖拉机嚯嚯声响起，连叔和大伯坐在拖拉机后面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依依和洁秀各自搬着小板凳，护照着一袋袋鲜花蜡烛纸宝在拖拉机车斗里颠簸。阴天闷着雨，湿度很高。

到达坟山前，以及很多人熙熙攘攘准备上山了。这是一个比较老久的坟山，埋葬的都是清朝民国的故人。依依爷爷的母亲就埋在这里。然后爷爷奶奶已经埋在公墓了。

只见一路上山，石碑连绵不断，野草已经茂盛，半人高的野草灌木扎脚。不知名的树木又细又长，还有坟边被砍过的树桩支棱起新鲜的枝叶。有些早拜祭的坟上插满彩色纸带，五彩斑斓，还有一些纸带上插着纸折的蝴蝶，一根根硬枝支撑着纸蝴蝶在坟上的土里，述说这坟的主人家族兴旺，孝子贤孙都曾来过。也有一些坟已半截入土，融入自然。

大伯将锄头扛在肩上，另一手提着贡品的红袋，穿梭在人与坟间，健步如飞。依依和洁秀撅着屁股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在这座山上，听说埋葬了好几个祖先。依依第二次来，上次已经是五，六年前，印象模糊。

在清明，更像家族间的拉力赛，原本不熟悉的亲戚互相帮忙，在难走的山路上搭一把手，相互牵拉。每到一处墓地，拔草的，打扫的，清枯枝的，都得按照孝子贤孙的规矩，属于哪家就哪家动手，堂亲，表亲是不能随便上手的，再依辈分跪拜。

依依其实很喜欢这种家族的感觉，是重来未曾感受过的。在这连绵烟雨的清明节，能成为家族一份子被邀约而行，是一份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