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如问问太史
秦皇坐在床上，目光平静的看向苏叶。
若是在当年，他必然会抽出宝剑，给他一个痛快。
可现在他已非当年那个热血少年，如今的他身心俱疲，尤其是在得到河伯托梦传来的消息之后，他的心更是如同死灰。
“如你所愿，来人带下去，砍了。”
正当侍卫从门卫走来的时候，赵高忽然开口说道：“陛下，太史虽然对陛下出言不逊，但臣以为，太史并非是有意为之。”
“太史心系陛下，心系大秦，此乃忠臣，若是无缘无故，只因为一句谏言就将他斩杀，只怕会寒了众臣的心，到那时所有人都会觉得陛下昏庸无道，还请陛下三思。”
这句话如果是从旁人的口中说出来，只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是从赵高的口中说出来，性质却完全不一样了。
秦皇微微沉思，倒不是说他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如今的他一心只想得到不死药，其它的事情，根本无暇顾虑。
尤其是在河伯托梦之后，他对不死药的渴求就变得更大了。
思索过后，秦皇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当如何？”
“不如陛下罚他继续观天象，找找不死药到底在何处，若是能够找到便饶他不死，若是找不到，再杀也不迟。”
赵高的声音十分尖锐，可是在苏叶的耳中听起来却如此的祥和。
苏叶看向赵高，只见赵高此刻也在看着他，不同的是，赵高的眼中并没有丝毫的波动，看他时，就如同看一个死人。
秦皇从沙帐后走了出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叶。
自从开始离开咸阳东巡，他就一直在寻找不死药。
这几年，他带着众臣寻遍大江南北，甚至还派人前往东海三仙岛。
但是依旧一无所获，他深知百官之中已经有人开始不满，但他依旧想要继续寻找。
他要的不仅仅是长生不死，要的还是大秦永世长存。
他若不死，大秦便依旧还在。
他若是可以不死，那么大秦的忠臣良将，一样可以长生，大秦的锐士也必然永世长存。
大秦的疆土，也将会变的更加广袤无垠。
可现在，这一希望却变的如此渺茫，在苏叶的一番痛骂之下，他甚至开始怀疑长生不死药是不是真的不存在。
“传朕诏令，让诸位大臣在甲板上等候，朕有话要说。”
侍卫看向秦皇，秦皇微微摆了摆手。
将苏叶放开之后，秦皇越过他的身边，带着赵高径直向甲板走去。
在路过苏叶的时候，赵高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苏叶也不傻，从他说出那句话之后，赵高对他的态度就变了许多。
并且在秦皇的面前，也真正的为他说了一句人话，不但保住了他的小命，还使得他在秦皇的心中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要知道，自从大秦一统天下之后，能够在秦皇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已经没几个了，如今苏叶算是其中之一。
这也就预示着苏叶的未来不可限量。
跟在两人身后，苏叶眉头紧皱。
他感觉秦皇从站起身的那一刻起，似乎变得许多，那种迷茫和对不死药的渴望似乎变得淡了。
……
站在甲板上，秦皇目光扫过船外所有景色，在等待的期间百官到达的期间。
秦皇忽然开口说道：“当年朕，还未加冠，文信侯问过朕这么一句话，他让我看着城墙之外，问我看到了什么。”
“朕说，江山。”
“现如今，朕在看这江山，却显得无比沉重，大秦一统天下，数以万计的百姓都掌握在朕的手中，可朕……”
秦皇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找到不死药的缘故，还是因为知道了寿元将近的缘故。
当百官到齐，在转身的那一刻，威严、霸气，尽显无遗。
“今日召集尔等，是想问问你们，朕这些时日，是否疏忽了国事？”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理解秦皇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陷阱，若是答错了会不会惹得秦皇不高兴？
见众人都不肯出声，秦皇直接点名：“李斯，你来说说。”
李斯无奈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沉默许久轻声叹息道：“陛下是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那就要看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听到秦皇的回答，李斯微微一愣，看向秦皇的那一刻，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当年六国尚存，他第一次见到秦皇的时候。
那时候李斯两鬓尚未苍白，那时候秦皇还是个易冲动的热血秦王。
现如今，一眨眼的功夫，岁月如歌，六国早已灰飞烟灭，大秦已经实现了历代秦王的大志。
天下如今一统，尽数归秦。
李斯恍惚了许久，在旁人小声提醒下这才反应了过来，拱手说道：“臣有真心，亦有假意。”
李斯浑浊的双目逐渐变得清明，抬头看向秦皇，身板也稍稍站直了不少。
“陛下若是想要继续寻找不死药，微臣便有一套假意的说法。”
“陛下若是想要回咸阳，处理国事，微臣也有一套真心的说法。”
听到李斯的回答，在场所有人无不为他捏了一把汗。
就连苏叶也都有些诧异的看向了他。
他记得之前和李斯谈论过这个问题，但是李斯的回答却是凌棱两可。
让苏叶感到惊讶的是，秦皇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也就是这一笑，众人都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同时，众人的脸上也都在此刻，变的坚定了起来。
“陛下，臣觉得，无论长生与否，若是想要实现真正的大秦万年，我等君臣还须继续通力合作，如今大秦内忧尚存，六国余孽还未完全扫清。”
“北方蛮夷也在虎视眈眈，若是陛下不思进取，依旧执着于不死药，我等也依旧可以陪伴陛下寻找，权当是游山玩水了。”
李斯的每一句话都十分尖锐，同样每一句话都相当于是在狠狠的刺痛在秦皇的内心。
然而秦皇依旧没有生气，他已经想明白了，不死药或许真的只是一个虚妄。
当下大秦才是他唯一要坚持下去的理由。
“李斯，你可知罪？”秦皇略带笑意的看着他。
李斯轻笑一声道：“臣知罪。”
“何罪？”
“臣不该说真心话。”
“那朕且问你，徐福出海寻找不死药，不日便要回来，若是他找到了，我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句话，李斯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对于海外，他一概不知，可对于徐福，他却并不怎么相信。
忽然间，李斯抬头看向苏叶。
“陛下不如问问太史，太史可观天象，想必也可观人心，不如让太史来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