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在落魄的时候，是很难有朋友的，不落井下石算是不错了。明辉在维持自己公司正常运转的同时，还在努力地帮我。公司销售不好的原因不在别人有多厉害，问题还在自己身上。技术落后，产品跟不上市场需要这个问题已经制约公司发展有一段时间了。潘家成来了之后，曾经有了很大的起色和突破的希望。可他走了之后，公司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人才，加之潘家成的打压，所以才出现销售大幅下滑的情况。

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公司工艺的革新和新产品的开发问题。如果不从这方面着手，你只能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赚点可怜的小钱。正在我一筹莫展之时，我还是决定找明辉聊一聊。不知什么原因，我感觉明辉最近都在故意躲着我。难道他是怕我知道他在潘家成那儿进货之后会很尬尴？但我相信明辉不是这样的人，这就更有必要和他沟通一下了。

我和明辉约好去千岛湖边散步，他倒是答应得很爽快，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故意躲着我。这是一个夏天的夜晚，天气有些炎热，幸好湖边有风，让人感觉十分凉爽。平时我们两人都忙于自己的工作，电话联系得多，一起散步可以说是非常难得了。况且明辉刚刚从那场大火的灾难中走出来，看上去有些疲惫。因为公司效益不好我也是愁眉不展。

明辉好像明白我要跟他说什么似的，先开口说话了：“老同学，你是不是还在为潘家成的事发愁？”

“这事已经过去了，我愁的不是这个。即使没有他潘家成，还不照样有千万个潘家成跑出来，你说是吧。”我有些口是心非。

“那是什么问题困扰着你？”明辉直截了当地问我。

“我觉得还是你在我们公司那会儿最有干劲，而且我觉得你比潘家成厉害多了。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跑去干这个？”

“老同学，可你那会儿也没有这么看重我或者邀我入股啊！要是当时你给我开出这么好的条件，我准会留下来。”明辉半真半假地跟我说，他在逼我说出心里话。

“但我现在邀请你也不迟啊！要不还是咋俩合伙，怎么样？”我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了。

“有法，我知道你遇到难处了。好吧，我明天再给你推荐个好师傅，保准让你满意。”

我也不知明辉哪里来的这种自信，反正他是拍着我肩膀信誓旦旦地说的。

明辉给我介绍的这位师傅姓刘，是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老师傅。他说他以前和明辉是同一个厂的，下岗以后到很多的公司干过，一直没有找到能够信任他的老板。前段时间明辉突然把他请了去，说是让他当公司的技术顾问，待遇还不错，所以他就过去了。他跟明辉说他织布还行但染布就一窍不通了，所以当时他还害怕帮不上什么忙。可去了明辉公司以后，明辉还真没让他去干染布的事，只是让他去负责原料坯布的质量把关。这就跟他的老本行对上号了，他自然干得得心应手。另外明辉还叫刘师傅把市场上各种质量的坯布做了比较，让他分析出他们工艺上的不同。

刘师傅到公司后没多久，便给我提出了一些改进工艺的建议和点子，都十分切合当下市场的需要。我这时才真正明白明辉的良苦用心，这位刘师傅与其是他聘请的顾问，还不如说是为我找来的高人。包括他暗地里从潘家成那儿进的货，也是为了帮我。也许这就是那场大火后我无条件帮他的回馈吧。

经商不义谓之奸商。能够在无商不奸的年代遇到明辉这样的兄弟，我深感庆幸。有的人顺境时朋友很多，倒霉时则不曾见一人，也是常有的事。有没有真正的朋友其实跟你的贫富无关、顺逆无关，但跟你的为人有关。无论在哪个社会，做个大义的商人都很难。就像《大染坊》中的陈寿亭，他在和各种商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始终秉持民族大义，坚守经商之道，甚为难得。大者，心大也。大道也好，大义也好，大染坊也好，心大者才能达之。我很惭愧，我的心量还不够大，明辉和我的妻子姜雪他们都比我做得好。心有多大，你的世界就有多大，做企业也是如此。我的“大染坊”任重而道远。

在解决了公司的创新和技术难题之后，我在千岛湖的两家公司祥云和祥虹逐渐进入稳步发展的阶段，公司效益持续增长，最好的时候，月生产坯布可达到五百万米以上。我的一位姑妈，看我公司越做越好，想着我会租用场地扩大生产规模，于是找到我。说她手里在千岛湖镇上有近三千平米的场地，非常适合开工厂，并且愿意以最优惠的价格卖给我。我没有多想，跟着她去看了她家的场地，果真是个适合开纺织工厂的好地方。可当时我并没有扩大生产规模的想法，于是我想到了我的一个也是做纺织业的朋友黄总，他正在找场地。我马上打电话给他，告诉他了这个消息，并劝说姑妈以给我同样便宜的价格卖给这位黄先生。在我的撮合下，最后姑妈和黄先生达成了买卖协议。黄先生仅以八万元的价格便购得了这片近三千米的场地。不久，黄先生便把纺织厂开在了那里。

无论在生活中还是生意场上，我就是这样一个喜欢成人之美的人。可社会上的其他人并非都像我一样，有的甚至会在朋友的背后捅刀子，让你伤得莫名其妙。黄先生就是这样的人。我们同在千岛湖开纺织厂，很多事情知根知底，但难免也有一些生意上的瓜葛。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去做一些暗地里损害对手的事情。

有一天，公司里突然来了好几个税务局的执法人员，说我们没有交税，要对我们进行处罚。这一处罚可不是个少数目。我创办企业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这怎么可能会罚这么多钱呢？执法人员说有人举报我们，而且他们查了账目，确实存在有几笔没有纳税的情况。我请执法人员告诉我举报人的名字，他们坚决不肯告诉我。我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会是谁。最后，除了补交税款外，公司还因此被罚了几万元的款。事后，我又想起举报人这件事来。我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举报我，是我的同行呢，还是我的竞争对手，我不得而知。

有一回，我正好到黄先生那里去，不知因为一件什么事两个人起了点争执。在你来我去的争论中，黄先生突然冒出一句话说：“你别在这里指责我了，你还是去把你的税交交吧！”他此言一出，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举报我偷税漏税的事情是他干的。我一下就来火了，也顾不上朋友不朋友，就对他说了几句重话，只是希望他今后不要再在朋友背后做这种暗算人的事。说完几句气话之后，我便愤然离开了。自此以后，我们也没有更多的正面接触和往来。这件事如果到此为止的话，本来也不值一提。见过了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选择遗忘和翻页是我处理这些不愉快事件的最好办法。但各位看官一定想不到，我也没想到，多年以后这个人还会冒出来搅我的局，害得我的人生又多转了几个弯。他到底要干什么呢？在后续的故事里我还将提到他，请大家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