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京城岁月
二表姐两口子时常带着孩子来李枫家,有时两人忙碌就把孩子放在李枫家,李枫和姥姥就承担起带孩子的任务。闲暇时李枫会带着小女孩散步,小家伙聪明伶俐,李枫心想什么时候自己能有一个这样漂亮的小孩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一天李枫家里来了几位客人,是李枫的叔叔婶婶和叔叔的一位生意伙伴。他们从沈阳来,正巧二表姐也在这里打牌,一家人客气寒暄后又重新凑了一桌牌,叔叔在牌桌上一直在夸那位生意伙伴老王财力雄厚,一副讨好的样子。而老王话不多但显得很豪爽,二表姐一声不响,只是偶尔看一眼老王。不知不觉时间已到晚上十点钟,李枫妈妈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还要上班。”让李枫去送表姐回家,李枫还没站起来,老王已然站了起来,提出要去送。二表姐没有拒绝。老王的举动连李枫都觉得突兀,“这么多人在这里,哪里轮得到你去送?”李枫心里道。但既然二表姐没反对,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一来二往,全家人与老王都熟络起来,老王仿佛很有钱,花钱大手大脚。这一天,老王请李枫全家去涮肉馆吃的涮锅子,老王与叔叔喝酒划拳,比在家里放开了许多。喝完酒,老王从腰包里掏出一沓人民币交给李枫叔叔,让他先打点着生意上的关系人,叔叔唯唯诺诺地接下,众人出门。李枫有点反感。
李大夫带着李枫去买肉,要让叔叔和婶婶带走,商场里的售货员都跟李大夫相熟。卖肉的女人30多岁年纪,李枫和王尧管她叫“猪肉西施”。因为她长得白净,五官又好看,让他们想起了课文里的豆腐西施,他觉得鲁迅笔下的那位也不过如此。猪肉西施平日里很严肃,切肉一丝不苟,但她对李大夫不一样,切肉时超过了不少分量给李大夫,李大夫连声道谢。肉摊儿旁边是鱼摊儿,卖鱼的是位高个子金鱼眼的大汉。“李大夫,您也来点儿鱼吧,您看看这新来的带鱼多宽。”他说着话,拿起两条带鱼让李大夫看。李大夫说:“谢谢啦,王师傅,家里还有。”王师傅把这两条带鱼往李大夫手里塞,说道:“您先去尝尝鲜。”李大夫说什么也没拿,爷俩转身出了商店。
李枫一家人和叔叔婶婶正吃着晚饭,婶婶突然说:“哥哥、嫂子,我得跟您说个事。”全家人的目光都盯住了婶婶,“老王跟小红好上了。”“啊?!”李大夫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全家人惊愕异常。“他婶儿,这话可不好随便说。”李枫妈妈道。“我绝对没骗您。”婶儿圆睁着眼睛说道。“到底怎么回事?”李大夫问。于是,婶婶一五一十说开了。李枫厌恶地看着婶婶,真想让她把话都咽回去,但婶婶绘声绘色,把事儿说得更加真切。全家人都惊呆了,不知所措。李枫更是难过,他不相信自己默默认定的完美的姐姐居然能干出这种事,难道她会跟她妈妈一样?再说老王算个什么玩意儿,二表姐居然看得上他。李枫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夜色温柔,繁星满天,李枫默默地走着,不一会就走到了不远处的小树林。李枫又想起了小外甥女,他不禁为了表姐夫和外甥女难过,以后这一家人可怎么办啊。
从叔叔婶婶来的那天以后,老王和二表姐就没再来,似有默契。过了一段时间,表姐夫带着孩子来了,看得出他是强作镇静,心里有事。他平静地说他和二表姐有了矛盾,二表姐和那个生意人好上了。父母和姥姥劝慰他,说是要找二表姐说说,争取让她回心转意,表姐夫只是沉默不语。从那以后,表姐夫就经常带着孩子过来,有时工作忙碌就把孩子放在李枫家住几天。全家人都觉得表姐夫很可怜,对小姑娘呵护备至,连李枫的姥姥都为了照顾小姑娘整宿睡不好觉。小姑娘漂亮又聪慧,可爱极了。有时候晚上临睡前给她洗漱的方式不是原来的习惯,她会放声大哭说想爸爸妈妈,有时实在太想爸爸了她会自己站到院门口张望,盼着爸爸早些回来。这一切让李枫对二表姐的印象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内心里对她充满了厌恶。
后来李枫听说这场闹剧终究还是结束了,老王和叔叔婶婶做买卖失败,老王不知去向,叔叔婶婶连旅馆的住宿费都付不出,还是李枫爸爸给还上的。叔叔婶婶灰头土脸回老家了。据说二表姐又回了家,表姐夫选择原谅她。这也让李枫颇为不解,这样的老婆怎么还能原谅?他从心底看不起表姐夫。
这一日,王尧来体校训练,静静的训练场上没有一个人,怎么回事?王尧心里纳闷,平日里操场上早已满是生龙活虎的队员们了,正纳闷儿,远处出现了一个红色身影,像是华姐,走近一看果然是她。华姐朝他跑过来,马尾辫儿在晃动。“今天怎么人这么少?”华姐问。“不知道啊。”王尧摇头。两个人走到教练办公室,空无一人,这时见打扫卫生的马师傅走过来,华姐连忙打招呼询问,马师傅说今天教练都去体育馆观摩比赛了,停训一次。两个人这才豁然,原来是上次训练都没来才没有得到通知。“反正也来了,咱俩去天坛跑两圈吧?”华姐忽闪着大眼睛对王尧说。“好啊。”王尧欣然应允。两个人进天坛公园就跑了起来。
天坛里平日跑步的人很多,有时在体育馆训练的国家队队员们也来这里训练跑步,但今天却一个人也没有。天是阴凉的,老松和绿草在阴天里显出不一样的绿色。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跑了一圈,王尧心里充满幸福的感觉,今天太难得了,他感觉华姐的速度放慢了。突然,王尧的脸上感到一丝清凉,原来是雨滴,又跑了几步,雨一下子大了起来。华姐捋了一下马尾辫儿说:“咱们找个地方避避吧。”说着就朝树林跑去,王尧跟紧脚步。雨一下子成了暴雨,王尧在后面看见华姐的红衣服包在了身上,轮廓清晰可见。前面是一个小亭子,两人紧跑几步进了亭子。华姐笑着说:“真痛快呢。”说着话华姐脱下了外衣,里面只是一件紧身的半截背心。华姐看了王尧一眼,王尧赶紧看别处,华姐一笑。老松在风雨下左右摇动,松叶绵密。“想什么呢?”华姐调皮地问道。王尧回转头盯着华姐没说话,“傻小子。”华姐的脸突然一红,王尧猛扑上去抱住华姐。雨更猛烈了,亭子上乒乓作响。
这一天,李枫放学回家,进门发现父亲脸色不好看,就问怎么回事。姥姥说:“刚才小红来了,还带了两个人。”李枫问父亲是怎么回事,父亲愤愤地说:“小红说有人传闲话说她母亲作风不好,她母亲怀疑是我传出去的,带人过来质问我。”李枫多日积压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他推开门骑上自行车就走,父亲和姥姥都没拦住他。他风驰电掣般地骑车往表姐夫家赶,距离很近,眨眼就到了。他一脚踢开表姐夫的家门,青春期的小伙子气能吞山河,两口子都在家,一下子被李枫的气势镇住了。“是你刚才去我家质问我爸爸吗?”表姐缓过劲来,迎着李枫喷火的目光,“是啊,怎么了?”“你凭什么怀疑我爸传你们家的事?”李枫吼道。“没做就不怕别人问。”二表姐高声回应道。李枫被二表姐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冲上前去,但被表姐夫抱住了。二表姐显然被李枫的气势吓住了,她没想到平日温文尔雅的小表弟怒起来这么凶。她的眼神怯懦起来,里屋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李枫这才清醒了,他仿佛看到了外甥女可爱的脸庞。“下次再敢无礼饶不了你。”李枫愤愤地甩下一句话摔门走了。回到家,父母问他去干啥了,李枫也懒得说,家人也就不再往下问了。
晚上,表姐夫来李枫家,首先是抱歉没能拦住二表姐他们来找舅舅,然后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原来是大姑的私生活太不检点了,过去在部队的时候就因为作风问题被开除了党籍,然后又找了一位年龄相仿的女人同居。那个女人据李枫的父亲说声音打扮都像个男人,结果闹得满城风雨,到处有人指指点点。时间长了她们二人就怀疑有人传闲话,想来想去竟然想到了李枫父亲的身上。因李枫的父亲最了解他们家的底细,且又长时间不来往了,因此越想越像,情急之下大姑让女儿带人去质问。二表姐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想起在李枫家结识的败落的老王没让她占着什么便宜,也就把内心的怒气发泄到这位舅舅身上,于是就发生了今天的一幕。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李枫的成长,他再也不是大姑眼里的小顽皮和二表姐眼里的温文尔雅的小表弟,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自己更难堪。表姐夫说李枫走后二表姐哭了很久,李枫心里微微有些歉疚。他在内心里是把二表姐当成亲姐姐的,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内心的美好化为了泡影。表姐夫接着说他是不会原谅二表姐的,等孩子大些会与她离婚。一家人劝慰表姐夫,希望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谅二表姐,但李枫心里却在想,表姐夫真是窝囊,要是自己早就离了。
又过了几个月,表姐夫来家里,说他已办完了离婚手续,全家人不由得叹息,但也料到了这个结果。哪个男人能受这份窝囊气?
王尧的二姐也离婚了。两个人三天两头吵架,而且还经常动手,两个人的脾气都很倔,二姐夫已经好长时间不来王尧家了。打打闹闹或许二姐和家里人还能容忍,但一件事让二人的姻缘走到了尽头。二姐夫居然和一位农村卖菜的大姐好上了,最后居然好到了家里,让二姐抓了个现行。二姐拿出菜刀就拼命,被二姐夫拼命夺下,卖菜妇跑出去了,二姐夫跟着也跑了,从此后再也没回家。二姐最后冷静下来觉得还是离婚好,除了自己咽不下这口气,但对孩子有好处,孩子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下太受刺激了,会影响成长。
一天,李枫放学回家,刚进院门就听到了屋里的欢笑声,往厨房一看,姥姥正在厨房麻利地炒菜,从姥姥的表情看得出家里来了贵客。李枫推门一看不禁怔住,原来是师傅和那位邻居姐姐。十年过去师傅显得老多了,头发稀疏且一半都白了,那位姐姐却是珠圆玉润,相比于从前多了成熟的魅力。
李枫赶忙打招呼,师傅更是激动得不得了,上来拥抱了李枫并仔细端详。李枫已然高出师傅半个头,李枫的父母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当得知李枫考上了市重点中学后师傅更是高兴,问个不停。李枫注意到那位姐姐却不似以前那样活泼灵动,坐在那里竟显得有些羞涩,李枫叫道:“姐姐好。”师傅说:“小枫啊,你可不能再叫姐姐了,要叫师母。”全家人都愣住了,那位姐姐的神情更羞涩了,师傅倒大大方方地说两个人已经结婚两年了。愣了片刻,李枫母亲连忙用话岔开,姥姥端上酒菜,大家边吃边聊。李枫的师傅显得很高兴,喝了不少酒,师傅大致说了这些年的经历,两个女儿已经工作,大女儿当了文艺兵,已然有对象了,对象家在石家庄;二女儿也搞文艺,在师傅的乐团打鼓。李枫想起这两位幼年时的玩伴,与琵琶女孩合奏的场景如在昨日般清晰,这就嫁为人妇了吗?李枫不禁暗自叹气,但看着新师母,李枫心里暗道,十几年的岁月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新师母看他的表情甚是羞涩,李枫不知道这位姐姐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这次相聚,师傅却只字未提起以前的师母,家里人当然谁也没有问起,李枫的眼前浮起以前的师母的形象,师母怎么样了?
王尧失去了童贞,是因为华姐,他不知所措地度过了人生中重要的时刻,而华姐却像没事人一样,对他的态度一如从前。王尧每次见到华姐因害怕被人看出什么来不敢过分表露出什么,倒是华姐照常跟他说笑,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马尾辫儿在跳跃中晃动,让王尧心潮澎湃,王尧想再像上次那样与华姐相聚,但再也没有上次的天时地利。他盼望着华姐能创造机会,但华姐只是晃动着马尾蹦蹦跳地训练,再也没有单独约会过他。
又好长时间没有见吴菲了,文轩盼望着,但他也没有频繁去打扰吴菲,他怕那样显得自己没品位。夏去秋来,文轩实在忍不住了,他给吴菲打电话问她何时能来京出差,吴菲回他说暂时没机会。文轩只好又安排了一次去上海出差。
文轩带去了一套精品景泰蓝瓷器,这是他托在景泰蓝厂的同学买的,两个瓶子犹如天坛公园祈年殿的金顶一样熠熠生辉。吴菲给他的礼物是一支名贵的雪茄,是地道的暗黄色,文轩不抽烟,但他却很喜欢。吴菲显得脸色有些苍白,在灯光下显得很憔悴,“我做了一个小手术,脸色不好吧?”吴菲问道。“还好还好,不要紧吧?”文轩瞪大了眼睛看着吴菲。“没事的,小手术。”吴菲的脸色出现了一丝红润,文轩没有再问下去。“为了祝贺我身体康复,几位朋友一会儿也过来,没事吧?”文轩的心里一沉:“没事呀。”他故作轻松,他觉得自己做得足足的功课要白费了。
说着话几位朋友陆续来了,两男三女都是文艺圈的,他们带来了酒,有白酒也有红酒,几个人坚持让文轩喝白酒,说他是北京人应该喝白的。那是一瓶十年的五粮液,文轩来者不拒。又像前几次一样,他慢慢丧失了理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宾馆,这次醉得深沉。
文轩第二天才回忆起当晚的情形,一位女士似乎很关心他,上厕所都陪着他,而吴小姐却似乎有些吃醋,另一位女士用车将他送回宾馆。第二天,吴菲打电话过来道歉说没照顾好他,文轩亦客气应答,他再也没有兴趣私会吴菲,连写信的兴趣都没有了。
文轩从前院门口经过,看见马哥在教儿子练摔跤,只有爷俩,不见马嫂在身边,他不禁叹了一口气走进自家院子。他听说马嫂回上海了,不是暂时,是抛下父子俩回上海的家了。那温婉的可人儿再也见不到了,上海这个魔都!文轩默默地想着。李枫从前院门口路过,看见爷俩摔跤,也叹了口气。他听姥姥说了马婶的决绝,“女人怎么有这样的?”他不禁又想到了二表姐。看来武则天和潘金莲在现实中有很多,李枫黯然地想着。王尧没有看见爷俩摔跤,但他在后窗再也听不到马嫂的唠叨和叫骂声了,只能听见夜里孩子想妈妈的哭声和马哥的安慰话语。王尧又想起了二姐。
文轩的奶奶被堂姐接走了,堂兄姐几位觉得老太太在这里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堂姐现在闲下来了,所以就接走老人尽最后的孝道。大家都出来相送,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堂哥和文轩两个人抬着椅子,老太太朝众人点头,众人挥手告别,“您有工夫常回来。”李枫姥姥说道。“好。”老太太颤巍巍应道。“告诉我们新地址,我们好去看您。”王尧干妈大声说。“好。”老太太又颤巍巍地应了一声。李枫的心里突然一阵发酸,他觉得老太太似是哭音,只是浑浊的眼里看不清泪水。“过来,小枫。”老太太突然向他招手。李枫连忙凑过去,“老奶奶。”李枫叫了一声。老太太颤巍巍拉过李枫,将右手握着的拳头松开,里面是两颗枣子,她将枣子放在李枫手里,李枫的眼泪掉了下来。众人走出院子,枣树叶哗哗地响。寒来暑往,闲话少叙,经过了高三的冲刺努力,王尧和李枫先后考入了政法大学和经贸大学,政法大学是一类院校,王尧沾了体育成绩好的光,得到加分,一举考取了一类院校,而李枫却没有加分助力,因此只考入了二类头名的经贸大学。两家人都满意,因为这一片能考上大学的学生凤毛麟角,考入大学就意味着今后能有不错的工作,家人的心踏实了。李枫却不这样想,他觉得自己作为市重点中学的学生居然落后于区重点中学的王尧,面子上很难堪,他与王尧更疏远了。
上了大学后,二人与小学的同学们联系不多了,他们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上。李枫心里唯一惦念的是安然。在大学里同班的一位女同学是安然的中学同学,她讲了安然的大致情况。安然上的中学是普通中学,那里的学生素质很差,安然长得漂亮,经常有男生放学截她,安然性格暴烈,一次跟截她的小流氓动了手,小流氓掏出刮刀把她扎伤了,从此安然就休了学,再没有消息。李枫慨叹,虽然他已没有像小学时那样关注安然,但心里还是给她留着一个位置,永远留在那里。二条的小玉家也搬走了,他是听邻居们聊天儿时知道的,大家说这娘几个都不简单。李枫的心里莫名难受,虽然老妓女对他很凶,他对小玉姐妹却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仿佛是亲人的感觉,但这丝情线缥缈得让人抓不住,她们去了哪里呢?
月娥一家确实搬走了,是凤来落实政策,政府返还了属于他的位于前门大街的几间私房。凤来不想把房子给自己的家人。月娥家人口多,老大都已经工作了,应该住得宽敞些,所以让她一家去住。月娥跟怀玉一商量,怀玉也同意,她也想离开这块伤心之地。为什么伤心,只有月娥知道。
怀玉年轻时人长得很水灵,爱上了医院年轻的李大夫,两个人真是郎才女貌,感情也很好。快要结婚时经过审查,李大夫得知怀玉的母亲原来是妓女,因此抛弃了怀玉。怀玉伤心极了,找了个工厂的锅炉工赶紧就嫁了。命运对待这一家太不公平了,怀玉的丈夫死于工伤事故,无异于撤了这一家地顶梁柱。怀玉艰难地撑着这个家,虽然有凤来和李大夫时不常地帮衬,但没有男人的家是艰难的。离开这块伤心地,让老大赶快成家是月娥母女共同的想法。
李枫骑车回家,大学虽然可以住校,但他很少住,因为有舅姥爷需要照顾,他每日里路过老人家可以去照看一下。而王尧是住校的,两个人见一面就更难了。
李枫进了屋,姥姥早就做好了饭菜在家盼着,让李枫洗手吃饭。李枫嗅到了熘肉片的味道,连忙洗手,远途骑车,中午饭早消化了,准备好好再享受一顿晚餐。
文轩气鼓鼓地进了自己的屋,要不是李枫拦着,他真想揍三哥,倒不完全是因为侄子小波摔了自己的提琴,而是平常看三哥一家人早就不顺眼了。家里本来地方就不大,三哥自己没房子,硬是一家子挤在这不大的几间房里。不单是他一家子,连嫂子的家里人也经常来,三嫂的妹妹小水有时还住在这里好长时间,弄得家里没个安宁,父母不乐意但没办法。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文轩心里烦闷,自从与吴菲断了联系,文轩的思想就堕落了下来。他瞅了个机会就顺从着常嫂的意思进了常嫂的屋子,没想到小娟突然进了屋,看到两个人的不堪模样破口大骂。文轩慌里慌张地出了屋,小娟在后面要追,被常嫂拽了回去。虽然大部分邻居家里没人,文轩却让歪嘴撞了个正着,歪嘴嘲弄地看着他,就是有个地缝儿文轩也能钻进去,身后还能听见小娟的哭声。文轩回家后高烧了好几天。过后没几天,常嫂娘俩就搬走了,再没人知道她们的下落。
王尧之所以考法律专业,是因为他想做律师。王尧的性格像母亲,母亲是语文老师,学校公认的业务骨干,讲起课来旁征博引滔滔不绝。可在家里说话的内容就完全不一样了,唠叨完王尧的父亲笨手笨脚就唠叨王尧的学习。女人的角色转换非常自然,仿佛要在家里把苦水一股脑地倒出来才痛快,但她们很少考虑家人的感受,亦欠考虑对孩子性格潜移默化的影响。仿佛高雅贤淑的外表是给外面的人看的,而在家里就应该随意,王尧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随着王尧渐渐地长大,内外的行止做派越来越像母亲,以至于上了初中以后大有取代母亲成为家里能说会道的人之势。他觉得自己是干律师的料。
大学时光丰富多彩,王尧的话却越来越少了,因为在大学他的学习成绩一般,在班里居于下游水平。说话的欲望是跟人的自信程度相关的,同学们是来自五湖四海的精英,年龄大部分比他小,脑子都很聪明,在知识面的广度上可能略逊于王尧,但在专业课的学习上绝大部分都比他强。
第一学期考试他考了班里倒数几名,这让他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再也没有在同学面前夸夸其谈的欲望了,但有违本性的缄默让王尧非常难受,尤其是在女同学面前,他似乎显得特别笨拙。其实,这是王尧的自卑心理在作祟,同学们并没有低看他,只是觉得他有些怪异,有时侃侃而谈,口若悬河,有时又显得非常木讷,反应很慢,还会莫名其妙地脸红。
原来王尧有很多浪漫的想法,要在大学里参加各种活动,要在学生会里任高职,要在学业上独占鳌头,尤其是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但现实与理想相去甚远,学习成绩他怎么努力也就是个中等,学生会并非原来想象中的模样,竞选成功者在王尧眼里都是些面目可憎的人,里面没有什么学习成绩好的学生不说,都是些哗众取宠、爱出风头之辈。王尧从此离这个组织远远的,只有在学校组织舞会时王尧才会向他们要张舞票。
在这里,王尧的恋爱理想也破灭了,政法大学女生不多,漂亮的女生更少,有数的几位漂亮女生早被那些善于讨巧的同学瓜分,哪里轮得上“笨拙”的王尧。
李枫骑车放学回家,一路溜达,四处观看,他喜欢京城的四方风物,喜欢京城的风吹着自己的全身。虽然大学有宿舍,但他却难得住一回,他不喜欢大学同学的心有城府,也不喜欢那宿舍里一年四季都不能散去的臭脚味儿。何况还有舅姥爷每日里坐在自己小区门口的路边等着他,老人孤身一人,一辈子没成过家。李枫幼年时就是老人的念想,现在老人年事已高,更离不开李枫的过往照顾。平日里李枫到老人这里洗洗涮涮,有个头疼脑热还带老人去看病,李枫乐此不疲。
中学同学联系的也不多了,大家都在不同的学府度过自己的大学时光,除了没考上大学的两位同学越忠和宾宏。李枫和他俩很要好,觉得他们人很实在,心无城府。两个人都被街道分配了工作,越忠分在了派出所,宾宏分在了税务局。大学的课程并不紧张,李枫有时和他们喝喝小酒,当然是他们请客,他们都工作挣钱了。
今晚的聚会在前门的老鸭坊,想起了中学时三个人在这里吃饭的经历,三个人不禁哈哈大笑。原来高三时三个人不知动了哪根筋,一人出10块钱要在老鸭坊吃一顿,李枫对在饭馆吃饭没什么概念,越忠说三个人30块钱可以在那里吃一个糊涂。结果三人进门就要单间,领班的问他们有多少钱消费,越忠说30,领班的说你们仨就凑合在外边吃吧。说笑着,整套的烤鸭上了桌,真的是外焦里嫩,李枫也不跟他俩客气卷起饼就吃。越忠和宾宏却吃得不紧不慢,李枫连吃了两张饼才喘了一口气,“来干一杯”。说完举起酒杯,三个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净。
月明星稀,李枫骑车往家走,这两位工作了的还没有李枫能喝,居然全喝吐了,李枫挨个把他俩送回家。回家时路过天坛公园,从公园往东以前都是麦子地,小学时还经常来这里劳动,现在这里正在建高楼,应是一片高档的小区。“面包会有的。”李枫不禁嘟囔了一句台词,他觉得高档小区是给自己这样的人预备的。正想着已到了院门口,晚香玉发出刺鼻的香气,茉莉花的暗香也偷偷袭来,家里挂起了窗帘,家人还在等自己。隔壁文轩叔的窗子也亮着灯,但没有小提琴的练习声,文轩叔已有好长时间不拉小提琴了。往院里望望,王尧的房间看不见,李枫知道王尧没有回来,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李枫推车进了屋。
修车铺拆了,改成了一家小酒馆,文轩迈步踏入。“来了您,快请坐。”老板娘是位微胖的中年妇女,她认得文轩,文轩有时来这里小酌。“来点儿什么?”老板娘笑着问道。“一个醋熘木须,一个京酱肉丝,再来一个小二。”文轩说道。“您尝尝我这里的爆炒腰花吧,对男同志特别好。”老板娘暧昧地一笑说道。文轩苦笑了一下说:“好啊。”“稍等您。”老板娘一阵风似的奔到后厨。窗外的暮色渐起,远处的小树林涂上了朦胧的色调,小树林里面的那栋房子又由录像厅改成了评书馆。文轩决定喝完小酒去听一段评书,小提琴和钢琴他已经很久没动了,心里那团音乐赋予的希冀之光在缩小。
这时老板娘将酒菜端了上来,她坐在了文轩对面。“大兄弟,没事就到我这里坐坐,我这里菜更新快,多提提意见。”文轩说了声谢谢。“尝口腰花。”文轩还没来得及赞许,门一开,修车的火师傅进了门。“老板娘,来吃您腰花来了。”老板娘连忙站起说道:“呦,火哥,您怎么才来呀,都给您预备好了。”老板娘说着扶着火师傅坐在座位上,“还是老三样呗?”“对呀,你最了解我。”火师傅说着朝文轩点了一下头,文轩也点头示意。老板娘一扭屁股进了后厨,火师傅微笑点烟。这时门一开又进来一位邻居老王,冲着文轩点了一下头坐在了火师傅对面,“老板娘,再加两个凉菜。”火师傅对着后面喊道。“得嘞。”说着话老板娘已端上来两个热菜一瓶白酒,“老哥俩先慢慢喝着,剩下的马上就来。”说完一阵风似的又走了。菜香和香水味儿混在一起,文轩打了一个喷嚏。
老王看了文轩一眼,给火师傅和自己斟上酒,“皮五那小子放出来了你知道吗?”老王说。“听说了。”两人对碰了一杯,“那小子在桥底下支了一个修车摊儿。”“是吗?”火师傅坐直了身子,“他会修车吗?”火师傅大声说道。这时老板娘已将剩下的菜端了上来。“您说强奸犯会修车吗?他会修啥啊。”两个人哈哈大笑,老板娘也跟着笑。“谁是强奸犯呀?”她给二人斟上酒问道。“你不认识,这一带有名的小玩儿闹。”火师傅答道。“这种人就应该断子绝孙。”老板娘叉着腰说道。“您还甭说,不但不会成为绝户,还有个漂亮媳妇呢。”老王吃了一口菜。“啊?”火师傅和老板娘同时瞪大了眼睛,文轩也放下酒杯竖起了耳朵,“没错,那女子绝对漂亮,一般就在旁边帮忙,给皮五端水送饭,这对皮五的改造、转变起了很大的作用。”老王放下筷子说道。“真邪性。”火师傅和老王又对干了一杯。老板娘也摇着头去招呼其他客人。文轩喝下最后一口酒,来前台结账。“还满意吧,大兄弟?”老板娘笑着说,脸上厚厚的脂粉似乎快要掉下来,文轩笑着点点头。“常来啊。”文轩推门出屋,月牙已经升起。
王尧周末回家了,现在他只有周末才回来,不像李枫,家里的牵挂太多。王尧牵挂的只有干妈、二姐和小外甥女,小外甥女已经上小学了,就在王尧过去的小学,二姐也就住在这里,干妈帮着带孩子。王尧还没进屋就闻到菜香,听到了炒菜锅勺儿响。
果然,干妈和二姐正在为他准备晚饭,小外甥女眼尖,叫了声舅舅。王尧过去将她抱了起来,二姐和干妈闻声走来,脸上充满了笑意。王尧叫了声妈,放下小外甥女,拥抱二姐。二姐的头发已有几根白发,王尧不由得一阵心酸,感叹二姐不容易。一家人上桌吃饭,王尧不禁想起李枫家的辣白菜,好长时间没吃了,真想那一口啊,不知李枫回来了没有。想起辣白菜才想起李枫,王尧不禁有一丝歉然。“有啥情况没有啊?”二姐揶揄地笑道。“我能有啥情况,你呢?”王尧一样的坏笑道。“没大没小。”二姐用筷子敲了王尧的头一下,脸却不禁红了。
银枝确是有一些情况,这还要从上个月说起。原来,老太太在家干活没留神摔了一跤,伤到了腰部,当时就动弹不了。银枝很着急,赶忙去李大夫家,李大夫没在,于是赶忙找到文轩从二条街坊那里借了辆三轮车,带上老太太就去了医院。银枝机灵,在医院先找到李大夫。李大夫带他们去了骨科,找到了骨科的张大夫。张大夫让老太太躺下,抬起了老太太右腿,三晃两晃猛地一抖只听嘎嘣一声,老太太立马就好了,跟没事人一样可以走动了。以前银枝也听说过张大夫医术高明,这次亲身的感受让银枝打心里佩服,她千恩万谢,张大夫说要谢就谢李大夫。银枝说我们是好邻居,张大夫点点头就继续忙去了,银枝觉得张大夫戴着眼镜的样子很文静,可双手很有力量。
过了两天,银枝接女儿放学回家在院门口迎面碰上了张大夫,银枝很欣喜,忙打招呼:“张大夫您好!您怎么来这里啦?”“你好!我来给李大夫送电影票。”张大夫分明是愣了一下,后来才点头寒暄,他想起来这位就是李大夫介绍过来的邻居,说着话两个人进了院。银枝喊李大夫,正好是李大夫来开门,见到张大夫很高兴,忙让进屋里。银枝说:“上次多亏了张大夫手到病除,让我妈少受了不少罪,我请您和李大夫吃饭吧。”李大夫说:“银枝你别客气,张大夫在我这里吃饭。”银枝赶忙回家进厨房做了两个菜端了过去,李大夫叫她一起吃饭,银枝心里千万个愿意但还是客气地谢绝了。
回到家,银枝跟妈说张大夫去了李大夫家,妈说:“张大夫医术高,人看着也不错,不知家里怎么样?”说着看了银枝一眼,银枝的脸红了。她确实有些心动。闺女的点滴心思都瞒不过妈,第二天妈妈就与李枫姥姥聊天了解张大夫的情况,李枫姥姥说张大夫确实还没有成家,回到家妈妈跟银枝说了。银枝心里欢喜,但又有一丝疑问,他为啥这般时候还不成家,难道像文轩一样?
王尧吃完饭出了家门。夜色温柔,王尧的心情也柔软了起来。家家都在吃饭。王尧走到了李枫家门口,他停了一下往里张望,隐约看到一家人在吃饭,李枫大概在喝酒吧。他抬腿走出了院门,此时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推门就进屋,叫李枫出门尽情玩耍。虽然他很想,但不知什么原因阻止了他的脚步,王尧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是去找王小明吧。
王小明是王尧的大学同班同学,是插班生考入大学的,他原来中专已经毕业,但后来觉得还是上大学有出息就插班学习,一举考入了政法大学。他比王尧大一岁,却比王尧成熟很多,他家距王尧家很近,王尧经常去找他玩儿。王小明很聪明,学习成绩很好,经常在班里考第一名。他是家里老小,上面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可王小明有一个毛病,就是从神态到声音都像个女孩儿。他的心也很细,姐姐们买衣服都是他给参谋,学校里也有很多女生和他关系很好,王尧很佩服他。
路过了小树林,再走一站地就到了小明家,王尧敲门,是二姐来开的门,她热情地和王尧打着招呼。“小明子,同学来找你。”说完去拧小明子屋门把手,门却是锁着的,“等会儿啊。”半天,门开了,王小明拉王尧进屋,神秘地把门关上又锁上,“有好东西给你看。”小明神秘地说。王尧很诧异,不知他搞什么鬼。只见王小明打开录像机,里面出现了外国女人的画面,随着录像带的推进,王尧身上像过电一样的呆住了。王尧的脑子嗡嗡的,看完录像与小明说了几句话才勉强起身回了家。临出门小明说:“想看就来,我这里老有新片。”王尧不语,急急地往家走,但脑子里一直是刚才的画面。
李枫去找越忠和宾宏,他闲下来就爱找他们俩,学校的生活他有些不习惯,不像有的同学在四年里尽情潇洒地享受着大学生活。他觉得有些同学有点肤浅,有些人的足球水平不如他;文艺方面,尽是半瓶子醋就在舞台上显摆的,能玩儿两下吉他就上台耍的不在少数,而他李枫从来没显露过他的音乐特长。面对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他真是不屑。
越忠家住在东城区一座高台阶的四合院里,喜欢来找越忠也是因为这里环境古朴,前边的影壁,墨瓦的高屋顶,以及铺着花砖地面的宽敞大屋都是李枫喜爱的。院分前后,前院有三户人家,越忠家是影壁后最高的那户,对面是老两口带着六七个闺女,旁边一家只有一个老头,住在只有能容下一个小床的一间小屋里。越忠说这个院子原来是一位资本家的,解放前全家跑到了台湾。改革开放后,他的后人又回来了,手续齐全要向政府索回房子,现正在交涉。
越忠不在家,除了他父母和妹妹还有一位老头在家,全家人都很热情,母亲说越忠见对象去了,李枫听了很高兴。全家留李枫吃饭,李枫推辞,说是去找宾宏,让越忠回来也去那里。
宾宏家离越忠家不远,不巧宾宏也不在家,两个姐姐在家。李枫知道大姐是售货员,性格温顺;二姐在法院做书记员,端庄艳丽,不像住在大杂院里的姑娘。大姐热情地招呼他,二姐瞪大眼睛看着他不说话,大姐说宾宏一会儿就回来,让他等等,说完就出去买菜了。李枫觉得有些别扭,正琢磨着要走,二姐却开了腔,“你在学校是学什么专业的?”二姐忽闪的大眼睛仿佛是透明的。“学金融的。”李枫低着头说。“不错呀,同学里女生多吗?”李枫点点头。“有女朋友了吗?”李枫摇摇头,脸红了,二姐扑哧一声笑了。“猜你也没有女朋友,要不也没有时间来找宾宏了。”李枫笑笑。“好好学,别像宾宏一样不求上进,有点小实惠就满足。”李枫没接话,气氛有些尴尬,足足有五分钟两人不语,突然屋外自行车响,是宾宏回来了。二姐站起身,一甩头发走到门口,留下了淡淡的香气。
王尧帮二姐去接孩子,他已经放假了,有的是时间。二姐现在有情况了,他果然与张大夫好了,活动安排很多。王尧心里高兴,帮二姐他责无旁贷。
二姐银枝与张大夫的关系确实是进展神速的,这源于银枝对于张大夫的爱慕和她的手段。其实作为骨科的主要医师,爱慕张大夫的女性很多,但为什么让银枝独占了花魁?这不得不说是银枝手段高明,当然也有邻居李大夫助力的因素。因为上次张大夫来李大夫家,银枝送上了两盘菜,后来李大夫见到银枝说张大夫夸她菜做得好吃,银枝欣喜异常。
这一天银枝专门挂了张大夫的骨科号想见一见他,候诊室的队伍很长,银枝耐心地排着队,只听两位中年大姐在聊天。“张大夫的号好难挂,托了人才挂上的。”一位胖胖的大姐说。“你哪里不好?”另一位高颧骨的大姐问道。“我的腰连着腿一直疼,吃药打针都不管用,又不愿意做手术,听说这位张大夫治好过好多这种毛病,所以托人挂号来找他。”胖大姐连珠炮似的说道。高颧骨大姐点点头说:“找他就对了,他能手工治骨折的,瘤子都能给揉好了。”胖大姐啧啧称奇,银枝听了心里欢喜。
好不容易挨到了叫号,银枝推门而入。“您请坐,哪儿不舒服?”张大夫戴着口罩,眼镜后面是温柔的光。“张大夫您不认识我啦?”银枝捋了一下头发说道。今天为了见张大夫,银枝确是下了功夫的,头发是新焗油的,精致的五官经过了无数次的擦洗,白里透红,就连下颚上的一颗小痣也被她整成了朱红色。张大夫愣了一下,问:“您是?”“我是李大夫的邻居银枝,上次多亏您把我妈的腰伤治好了。”
张大夫认出来了,“是你啊,今天怎么了?”“我没事,张大夫,为了表达谢意,我想请您吃个饭,看您时间方便,啥时都行。”银枝笑着说道。张大夫端详了银枝一下,“你太客气了,李大夫是我大哥,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那也要谢您,李大夫我们邻居关系特别好,这次单请您,下次再请您到家里去,请您和李大夫一起喝酒,让您尝尝我的拿手菜。”银枝渴望地说道。张大夫有些感动了,为了请自己专门挂了他的号排长队见他,足见诚意,他犹豫了一下:“那就下次我到李大夫家,咱们再吃饭吧。”
银枝有些着急了:“说了下次我连您和李大夫一起请,您就答应我这次吧。”银枝的眼泪简直都要掉下来了。这时门开了,外面的病人探头探脑已经等不及了。“那,”张大夫犹豫了一下,“那我一会下班,在门口等我吧。”银枝心花怒放说道:“好嘞。”她高高兴兴地出了屋。
张大夫今天病人多,出门跟银枝说了一声要晚点下班。银枝问明了张大夫家住在白塔寺,就跟他说将用餐地点安排在距白塔寺不远的千鹤楼餐厅,她先去那里等候。进了餐厅她选了个雅座,看好了这里的招牌菜,点了一瓶五粮液便静静等着。
傍晚的时候,晚霞一点点地扩大着红晕,像银枝的面庞一样欣喜,她觉得自己的强烈愿望或许就能实现了。当晚霞快要褪尽时张大夫进了门,银枝连忙张罗张大夫坐下,紧跟着菜就陆续上了桌,东坡肉、松鼠鳜鱼、响油鳝糊、清炒虾仁等招牌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这么多菜!咱们吃不了。”张大夫惊叹道。“您都尝尝。”银枝说着斟满了两只酒杯,“我先敬您,谢谢您为我母亲治好了腰伤。”说完一饮而尽,张大夫也干了杯。银枝又将杯斟满,说:“张大夫,我连干三杯表达敬意,您就随意吧。”说完又连干了两杯,张大夫也紧跟上银枝的速度,连干了两杯。他觉得这个女子爽快实在,跟以往接触的女病人多有不同,虽然他有机会深入接触很多漂亮女子,但大多是妖冶狐媚之辈,对她们张大夫总是敬而远之。他隐隐感觉到银枝对他的好感,觉得并不反感,心情反而是舒畅的。
就这样两个人一晚上居然吃喝得瓶干菜尽,银枝站起身有些摇晃着要去结账,张大夫连忙站起身说:“我来吧。”没想到银枝大力将他按住大声说:“您不许动。”说完就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前台。张大夫连忙跟上,见银枝将钱包里的钱全都掏了出来,刚刚够结清餐费。张大夫心想,这大概是她一个月的工资吧。
出了餐厅两个人推着自行车步行,银枝有些走不稳,张大夫不敢自己先走。“我送您。”银枝说话有些含混不清,张大夫笑了一下说:“走吧。”两个人一直往东走,此时月亮已经升起,街上的行人在悠闲地散步,京腔时时入耳。过了妇产医院,张大夫对着北面说:“这里是养蜂夹道,是过去中央领导休闲的地方,我能搞到票子,以后请你来放松一下。”银枝使劲地点头,她真想现在就去。不知不觉两个人走到了北海和中南海宽广水域中间的桥上,这里没什么人了,银枝站住,定定地看着张大夫,月亮也在高高地看着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