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柳婉宜掐着自己手腕间的肉，强迫自己勇敢上前，对着倔强跪在地上的影子道，“二妹，快随我走。”
院子里响起更嘈杂的声音，“快让你们柳府二姑娘滚出来。”
柳玄的声音低入尘埃里，“小女正在祠堂中罚跪，侯爷既派人来接她过府，我这便将她喊出来。”
说话那人倨傲的哼一声，“柳大人识相便行。”
柳慕站起身，想要经过柳婉宜走出去。
柳婉宜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已带了哭腔，“二妹。离开这……逃吧。”
柳慕冷漠的将她的胳膊甩开，“你没发现，任何时候哭都是最没用的吗？我若走，柳府怎么办？爹……娘和你又怎么办？”我今日竟敢对齐暖动手，便是知道本国法律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牵连亲族，也确信自己今日能承担这后果。”
柳慕说话间，柳玄讨好的话通过大开的窗户传进来，“火势不大，我们柳府自行救火便可，不敢耽误各位爷捉拿小女，要杀要刮随便你们，我们柳府不管的，也不敢管的。”
要杀要刮随便他人……柳慕笑了笑，身子却轻微的摇晃着，指甲狠狠陷入肉里。
她这小半生当真像个笑话。
柳婉宜也听见了这番话，眼泪掉的更急，可再没哭出声音，她再次抓住柳慕的胳膊，“二妹，是我对不住你，我自小性子便软，总遭人欺负，你虽面上对我冷漠，可却时时关心我，处处救我。我身为长姐，不能保护妹妹便罢了，便还总是给妹妹找麻烦，我真是惭愧。”
柳慕没有说话。
柳婉宜猛的将柳慕右手边的衣袖扯开，露出一道深邃而又狰狞的疤来，“这疤也是为救我留下的。”她实在憋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哗啦啦的落下来，“二妹，日后若有危险，你便只顾自己就好，真的不用顾我，我不想做个处处拖累你的笨蛋。”
柳慕只将她的胳膊甩开，用衣袖小心的盖住那疤痕，“你将自己收拾好，出去还当你的柳家大小姐。我这便跟人去齐府了。”
柳婉宜拉住她，“二妹别走。”
柳慕彻底不耐烦了，将她甩开，柳婉宜的身子猛的退后一步，极力才稳住平衡，柳慕的话跟刀子一般扎在她的心口，“你要何时才明白？去不去柳府不是你说的算，亦不是我说的算。你若想日后不麻烦我，便去强大自身，让谁都没有办法欺负你。有一事我想请你帮忙，那便是帮我照顾好小霸。小霸粘我，我去哪里，它便去哪里，以前我任它跟着，如今却是不行了。”她弯腰抱起小霸，将它塞到柳婉宜怀中。
小霸口中哼着凶狠的调子，爪子一扬便要去抓柳婉宜。
柳慕在它脑门上拍了拍，“我今日先将你托付给我大姐。你乖乖待在她身边，你若敢伤她，回来我便要你好看。”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再回来了。
只一句话，小霸便乖乖的窝在了柳婉宜怀中。
柳慕平日里其实很少叫柳婉宜为姐，今日乍一听到，柳婉宜突然有些恍惚。
乖乖的小霸顿时便让柳慕泪目了，她将眼泪眨回去，用生硬的语气说道，“柳婉宜，我不想再看见你哭，若我死了，你尽管去我坟头哭，若我没死，只会觉得你哭的晦气。”
柳慕走出祠堂，被齐府中的人用绳子绑着拽出了柳府。
柳慕离开府中最后一刻，恍恍惚惚中仿佛听到她娘正在说些什么。
“不知为何，你与柳慕都是我女儿，可我却疼你些，觉得你是娘的心肝，对柳慕，娘一丝慈爱之情都没有，甚至隐隐有些厌烦她。身为女子，她太要强，万事不服输，娘不喜欢她。她这般男孩的性子，若是男孩该多好？娘有一个宝贝女儿了，便只差一个儿子。可惜，她又是个女儿身，老天爷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命里该有儿子的，定是因为柳慕相克，娘才没有儿子。娘没有儿子，在这府中便没有依靠啊，娘没有依靠，娘的婉宜便受委屈了呀。”
是了，倒也不是她幻听，这话是她从前听到的。
十四岁那年，柳玄休沐之时带着柳家众人去京城郊外的永山玩，永山风景好，是不少文人墨客心仪的踏青之处。
柳玄正妻宁氏只得两女，对生儿子有执念的他便纳了不少小妾，直到纳到第十三房时，才得一个儿子，跟眼珠子似的。只是他心底虽偏宠元姨娘母子俩，面上却不敢做的太过，怕自己宠妻灭妾的名声影响仕途，平日里在府中都是以宁夫人为尊，到了外面便不一样了，处处随元姨娘母子俩在一处。
宁夫人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的，便无心看这永山上的美景了，柳婉宜那段时间倒是逮着空子便往外跑，柳慕担心她的安危，曾问过她去干了什么，她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不说便罢了，柳慕便也不管她了。可那一日，当她正在山上漫步时，柳婉宜跌入山下的画面猛的钻入她脑海中，她朝柳婉宜出事地狂奔，正巧抓住她的手腕。
她一点一点的将她拉上来，手腕被坚硬的山石划破也无动于衷，最后她将柳婉宜拉了上来时，自己也已经虚脱，躺在山石上面大喘气。
宁夫人很快闻讯赶来，抱住柳婉宜便哭了起来，“我的儿啊，你是怎么了？可是有人要害你？你告诉娘，娘为你做主。”
柳慕愣愣的望着母女俩温情的一面，撕下裙摆间的布将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腕包扎了起来。
“娘，二妹手腕受伤了，我们快下山找大夫瞧瞧。”
宁氏仿佛这才看见她的伤似的，冷冰冰的问，“你没事吧。”
柳慕摇了摇头。
宁夫人冷目对着柳府下人道，“快将老爷找过来，女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有心思陪那对母子玩？当真荒谬。”
柳玄很快便赶到，擦了擦额角的汗，拍袖抱怨道，“爹爹不过是离开一会，怎的就搞成这样了，走吧，玩便也玩不好了，收拾收拾回府吧。”
宁夫人对付柳玄还是有一套的，用他的官位威胁他，柳玄自此再任何时候都不敢冷待宁夫人而去陪着元姨娘了。
也就是回府那夜，她无意间听到柳婉宜房中，宁氏说的那一番话。
自那一天起，她对柳府中所有人都没有了期待。
自她少时起便没有人能保护她，所以她只能强大己身。
可如今，她的要强也成为了过错。
……
“国公，小人将欺负大小姐的人绑回来了。”齐府下人将柳慕推倒在地。
齐暖正缩在母亲李氏怀中嘤嘤哭着，望着柳慕的眼中满是怨恨，她指着柳慕道，“爹，娘，就是她欺负女儿。她不但掐着女儿脖子，还将女儿推到了水中。你们快为女儿做主啊。”
柳慕想爬起来，却被齐国公狠狠踩在脚下，“我女儿是我捧在手中的掌珠，你欺负她，我要你死。”
柳慕被踩着，动弹不得，脸贴着地，说话的气势却不减，“我虽被家人弃做敝履，无人可依，可你们依旧不能随意打杀我。”
齐国公拽着柳慕的头发将她拽起来，哦了一声，“你一条贱命，我如何不能随意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