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庆王府内灯火通明。
柳槐及家人正坐在一个圆桌子上吃饭。
她听见院中雨水冲击青石板发出的哗哗声,感叹道,“怎么突然就下雨了。还这样大,我不喜欢这样潮湿的天气。”
庆王世子柳楠也就是柳槐的父亲道,“是啊,爹也喜欢大晴天。”说罢他话音一转,严厉的目光落在了柳槐身上,“槐儿,日后若无事便安生在府中待着。姑娘家家的天天去街上抛头露面不好。”
柳槐反驳道,“爷爷与爹爹成日里在府中接待道士和尚,好没意思,我不想在府中待着。”
柳楠将筷子一摔,“还有没有些姑娘家的样子。”
庆王清嗓道,“待在府中是无趣,她想出门便出门,拘着她做什么?”
柳楠冲道,“父王,那是您不知道她这些日子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从前她出去,我都是睁着眼闭只眼,可如今她竟参与到京中贵女中的是非中。”他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女儿的眉心,“若不是赵岁拦着,她险些就帮助齐国公的女儿齐暖欺负了户部员外郎柳玄的女儿。”
庆王则陷入沉思……柳玄的女儿,那不就是……
柳槐被父亲训斥的也无心吃饭了,将筷子一放,冷哼道,“她才不会被人欺负呢。那性子刚强着呢。”心中有气,她语气便快了一些,很快便将今日在大街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那柳慕虽丢尽了脸面,却能从齐国公府全身而退,那能是一般的人物吗?”
庆王也感慨,“这个柳慕心性确实不一般。有你小姑姑当年之风范。”
一旁呆傻的坐着,正由仆从喂饭的庆王妃听见柳慕两个字时,双唇颤了颤,“柳……慕。我女……儿。”她猛的将面前的饭碗拍掉,将阻挡她路的仆从推开,神情癫狂的朝外跑去,“我女儿在皇宫,我要去接她。我好久都未见到她了。”她嘶吼出声,“我好久都未见到我的女儿了,我想她。”
吃饭的前厅内顿时混乱起来。庆王等人连忙站起来想要抓住庆王妃,可庆王妃跑的快极了,他们众人又怕弄伤她,一时竟没有抓住,她朝假山处跑去,众人连忙进假山内,可假山内却再无庆王妃的身影。
……
庆王妃顺着假山一处洞穴朝院门外跑去。她像游魂一样飘在无人的大街上,瓢泼大雨淋在她身上,她像无知无觉似的,只嘴里喃喃道,“柳慕,我的女儿……你快回家。”
“娘好久没见你了。”她的头发白了,皮肤皱了,腿脚没有从前利索了,甚至连神志都不清了,可她日日夜夜思念女儿的心不变。
她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想爬起来手脚却没有力气,只能僵硬的坐在地上四处张望着,神情无措,“柳慕,你在哪啊。”
瓢泼大雨下,一只瘦弱的手朝她伸了过来,将她从泥泞的地上拽起,目光在她脸上打量,淡淡道,“我在这,你是何人,为何要寻我,你认识我?”柳慕歪头打量着眼前这个老人,她确定,她从未见过她。小霸趁着机会从她怀里挣脱,“小霸,你去哪。”隔着雨幕,小霸对她叫了两声。
望见老人,小霸绝望的眨了眨眼睛,有悔恨的泪水从小霸眼中流下,主人,她便是你的娘啊,当年若不是自己,主人与家人便会幸福平安的在一起。
小霸脑中闪现过二十多年前雍容华贵的庆王妃,短短数年过去,眼前的妇人哪还有过去的一丝影子啊。
庆王妃顺着她的力量站起身,无神的双目在她脸上逡巡,老者眼睛圆睁,透出光来,她一把将柳慕抱在怀中怀中,“女儿,你回来了?”
柳慕抗拒的挣扎,“我不是。”
庆王妃却似完全听不懂她的话,伸出满带泥水的双手在她脸上摸着,“女儿啊,娘终于等到你了。”
“是谁在哪?”不远处一队执禁的禁卫看到这边有动静,隔了很远呵斥道。
若是被执禁的禁卫抓到,便触犯了律法,少不得得去牢里晃一圈,像她这样无人用金赎身的,还不知道要在里面待多久呢,她挣扎着,“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我得走了。”却未敌过老者的力道。
“女儿,别走。”
“我不是你女儿,你家在哪,我可以送你回家。”柳慕有些着急,此刻只想摆脱这个疯癫的女人。
老者口中却始终重复一句话,“女儿,跟娘回家。”
……
门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的,让江临绰心头有些烦躁,他闭上眼睛假寐,心头却想着柳慕,不知她当下是个什么情形。
门突然被推开,江临绰猛的起身,当看到门外之人是表兄白倘时,他提起的心放下。
白倘将伞收了,放在廊下,站在床边,面带笑容道,“阿绰明个有赚钱的生意去不去?”
江临绰,“又是与姜皎斗鸡?你与姜皎下了多少钱?”
白倘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十金。”
江临绰立即点头,“我去。”
白倘道,“我就知道用钱能打动你。”他朝江临绰靠的近了些,“啊绰,我一直好奇一个事。你说我爹娘平日里虽然与你不甚亲近吧,但我们白家有的是钱,平日里在钱这方面并无苛待你,你怎会成了一个守财奴的性子?快说,你攒那么些钱有什么用?”
“我没有攒钱。唯一的二十两银子今日还借给一个朋友看病了。”
“你少放屁了。我爹娘一个月给你发的例银便有五百两。再说了,你哪里有朋友?”
江临绰无奈了,“天色不早了,我有些困了。表哥确定要做一个夜半打扰人休息的不速之客吗?”这是逐客的意思。
白倘冷哼一声,“你对表哥实在是太冷淡了。得,你睡觉吧,我也不打扰你了。”说罢,他便朝院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嘀咕,“没有朋友,又没有什么花钱的爱好,他的钱都花哪去了呢?”白倘脸色一变,“完了完了,我这表弟莫不是跟我一样学坏了,吃喝嫖赌的习惯都沾染了一点?”
突然一只猫从白倘脚边窜过去,吓了白倘一跳。
他隐隐约约听到江临绰道,“同样的招数你又来一遭?我不去,你主人的事我只管一次。”
白倘不知他在跟谁讲话,正好奇着呢,突然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紧接着江临绰的身子便擦过他着急的朝院外而去。
“不是困了吗?这大晚上的怎么又往外跑?”
江临绰飘忽的声音传来,“出去醒醒神。我的事表哥便不必操心了。”
“阿绰,你回来。城里都宵禁了,你大半夜的往哪醒神啊?而且困了直接睡不就得了。”他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江临绰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他不会听自己的话回来了。
雨下的越发大了,江临绰撑着一抹天青色的油纸伞慢慢融入天地之间。那伞遮挡不住他全部的身姿,有雨丝钻到他袍角上,却无损他的风姿,他垂眸望着跟在他身旁的小霸,目光中带着警告,“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日后若你主人有难,求天也好,求地也罢,就是别来找我江临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