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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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放飞

低电量模式下,我高耗电量的功能均自动关闭,但听觉还是保留的,低阶运算功能在勉强维持着,我被那个男人抱上汽车,然后我就陷入黑暗。

耳边,爸爸还在不断地安慰,“追觅,一会你就能充上电了,还有17公里,坚持一会。。。”

“追觅,我已经帮你关闭了体温调节系统,这样你还能多听到爸爸一会。。。”

“追觅,你觉得冷的话,就告诉爸爸,爸爸可以。。。”

我忍不住打断他,“爸爸,你别说话了,我想睡一会。”

“。。。。。。”

“追觅,你。。,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

耳机里的爸爸,优柔而啰嗦,我只是觉得不耐烦,只轻轻“嗯”了一个字符。

耳边终于消停了。

我的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可我连擦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四周都是黑的,黑的很绚丽。

从我有记忆起,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黑。实验室因为安防的原因,总是很亮很亮,亮到连一个影子都看不到。我的眼睛里也安装了特殊的图像处理系统,以帮助我我收集外界画面,吸收信息。所以我并不曾见过纯粹的黑色。可是在超低电量状态下,这些都被迫关闭了,我只能靠听觉去感受这个世界。

汽车的电机运行的声音;

车轮压过雪地的“吱吱”声;

转向灯规律的提示声;

空调口暖气吹拂而来的微响;

还有一声深深的叹息声。

沉厚的声音从天外传来,“怎么了,哭什么?”

我想反应,却无能为力。

“马上就到充电站了,你放心,马上就可以给你充电了。”

我一时诧异。

“爸爸,他知道。。我。。是。。”

“当然,”爸爸几乎秒回,“你的身份是不能公开的,但是你丢掉的那个包裹,我已经让人送到韦教授那,”爸爸沉默了几秒钟,安抚我,“追觅,这是你的工作,你需要那些东西,你要再任性了。”

我终于接受了。

“好。”

工作呀,我当然要认真工作啊,就像爸爸那样。

一切都是为了工作,一切工作都是为了Z国。

一段沉默后,我突然感到一阵剧烈无比的冰冷,那种冷仿佛是刻在我的数据库里的,漆黑的,无声的,又冰冷的,我迅速关闭了一切系统,如休眠的种子,躲避着艰难的严冬。

“忽忽”,一段未知的声音从头顶覆面而来。

那应该是海浪的声音吧,我想。

所以,我现在又在哪里?

发生了什么吗?

又是一段嘈杂的声音,“我听说,你们的产品已经很厉害了,如果你们能让我们看一看,这笔钱,你们未必需要还,毕竟六千个亿而已。”

一个口音浓重的男人操着阿拉伯语说道。

我突然不安起来,可是我身体被控制了,连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

“你们想怎么比啊?”一个美国男人的声音传来。

接下来是一阵令人战栗的豹子的嘶吼声。

“爱丽丝,你可以的。”那个男人志得意满地对我说,“那不过是一头豹子,还未成年呢。”那个声音自信,又志在必得,可我却意识到不对,我是追觅啊,怎么会是爱丽丝?

可是我却知道,我参与了那一场比赛。

黑暗里,终于出现了一道黄色的光。

那一道光越来越亮,终于切割了黑暗,让我的“眼睛”得以重新启动。

没有汽车,没有韦教授,没有飞雪,也没有任务。

那是一片绵延不绝的土黄色。

那是沙漠。

一个高个子宽额头的男人,站在一头骆驼旁,回头对我说,“爱丽丝,去吧,爸爸看好你。”

我摇摇头,我的爸爸是刘彦春,一个Z国人,我根本不认识你!

可是那个“我”,却义无反顾的去了。

四周都围满了穿着白袍的阿拉伯男人,他们热情地欢呼着,目光也从我身上一遍遍地毫不客气地扫视过,可是却都停留在另外一个地方。

那头豹子身上。

它大约有些疑惑,坐在那里,微微蹙眉,然后轻轻摇晃了一下脖子上金色的带着金属字母的标圈,似乎在表示对我这个“对手”的不屑。

他是猎豹,陆地上奔跑最快的动物。

“我”深深吸气,站在了地上的一道红线前。

“爱丽丝,不要让比赛太无趣,你懂的,我们要哄好这群白袍子的有钱人。”那个男人发过来一行代码。

我转头,在不远处的人群里,找到那个男人,他也在看我,带着得意,如同欣赏着他完美的作品一般。

在他不远处的遮阳帐下,一个同样身着白袍,带着墨镜的长者,坐在一张白色狮皮的座椅上,一脸肃穆。

那是我们的金主,我们此行着力要讨好地赞助商。

我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一段幻境,我在低电量状态下,低阶运算为了维持“我”的安全,强行启动了数据库里隐匿状态下的一段乱码,自己给自己讲了一个故事。

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放松下来,假设又看到了光吧。

可这时,一个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的阿拉伯人却走近了我们,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黄金项圈。

我以为那是我们比赛的赌注。

可“爸爸”的脸色却意外地紧张起来。

他俯身,微笑着,比划着手势,试图跟身旁的白袍男人解释着什么。

可,最终,那个项圈被摆到我的眼前。

原来,这是给我准备的。

我明白了,我看向不远处的那头豹子。

那个白袍男人,认为他的宠物有着重量不菲的金项圈,为了公平,我也要戴上相同的配重。

可是,我是机器人啊。我的材料都很昂贵,无论外在的力量、敏捷度还在内在的算力系统都远远超过这群落后的中东佬的想象,区区黄金项圈又能改变什么!

可耳机里那个“爸爸”无奈道,“爱丽丝,这只是一场比赛,你不必有负担。”

只要你不觉得有负担就好,我麻利地拿起来沉甸甸的项圈,给自己戴上。

赛道两旁围观的白袍子男人们呼声瞬间更高了。

阳光很烈,风很小,又随意地打着旋儿,空气中似乎还夹着些许细碎的沙粒,吹向我的眼睛,我全心贯注的比赛,和一头宠物,站在同一道起跑线上,为了一笔赞助费。

脖子上的枷锁,冷冷的,很快又变得滚烫。

我深呼吸,看向远方。

风声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没有了那些嘈杂的欢呼声,也没有了那头豹子喘息声,我只看到一道影子飞快闪过,像一道风,更像一个传奇。

一滴液体从我的脸上滑落,凉凉的,滑滑的,湮没在地上无尽的沙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