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临渊（五）
以怪物为中心，于转瞬间，令山海齐倾的恐怖共振力，将万顷之海水哗然振开，斥造出了近千米的短暂真空域。
海底千年不易的泥土层，在百道岩门的共振下被掀飞尘上，展露出掩埋了千年的岩层。
而岩层又在共振下龟裂崩解，至百米深处，至千米远处，势如地震浩劫！
不鸣拉起施展完奥术的雾大步后撤，急速逃离出共振的范围。
当他们停下来回望时，振出的真空域已被海水给重新灌满，在恐怖海压的作用下，急剧塌陷的海水，其汇聚于一点的冲击，是不分敌我的伤害，不管打到他俩谁的身上都够呛。
不仅如此，被整个掀飞的泥土层，其灰尘赫然筑起，一堵在海底耸立的“云墙”。
灰尘“云墙”此刻正倾倒向八方，也向他们铺天盖地来。
虽说像是“云墙”，但云雾可不能和这比，人在云雾中还尚能看清前路，而饱和的灰尘，毫无能见度可言。
雾全程感受着这一切，她大致判断了一下刚才的攻势——奏效但对怪物而言并不致命。
于是她谨慎地提醒不鸣：“这招解决不了它，我建议后撤用距离拉扯它。”
“不行！它的速度比骨兽还快，上浮或后撤都会被追上！”不鸣沉声道：“别怕，我们借这些尘埃袭击它！”
他执日渊，以剑刃直面袭来的“云墙”。
日渊的光芒悄然熄灭，仍由灰尘裹藏两人，什么也看不见，不鸣索性闭上双眼，只凭奥能去感知周围。
奥能扩展出去，穿透铺天盖地的灰尘，将海底的一切映射在脑海中，他看到，原本应躺在共振中央的怪物消失不见，只留下碎末岩屑填充的巨坑。
奥能潮水般荡过战场每一个角落，终于，不鸣捕捉到了怪物游动的轨迹！
这一次他必斩！
不鸣举剑齐眉，蓄积的力量喷发而出，百步之遥一闪而过，以日渊为长枪撕裂开弥漫的尘埃！
日渊的闪斩完美的预判到了它的行踪，一举刺中！
他略有惊讶，心中涌起兴奋暗道：“成了！？”
随即手上加劲，准备绽放出日渊的剑气撕裂怪物。
但随着灰尘被闪斩振开，他才看见日渊刺中的，仅是几具尸骨随意搭接而成的……靶子？！
下意识的反应，让他拔出日渊急退回去。
这时，海渊响起诡异的呤唱，像鲸鱼在缓缓高歌。
接着，那些腐朽的骸骨中，无名亡灵的颂唱飘荡出来。
各异的声调，各异的曲式，一道道地破土而出，共同交织成万米海渊的安魂曲。
原本清明的声音，在压抑的海水变得浑沉，显得悲凉荒芜。久久地萦绕，彷佛是深海本身在颤动，在抽泣。
这莫名的安魂曲让不鸣深深皱眉，他感到惴惴不安。
雾也时刻紧张着，牢牢地结住万岩叠引的印诀，不敢有半分地松懈。
异样的安魂曲催促着漫天尘埃下沉，像是下了一场盛大的雪，片刻便沉淀完毕，于渊底的海床上铺成新的土层。
他们又得以重新看见那头怪物，它站得老远，依稀可见的骨甲，碎的碎，裂的裂。
黑气正在它的骨架下疯狂涌动，一丝一缕逐步发散，缠绕上残损的骨躯。它再次呢喃低语，像是在念着某种咒语，要以燃尽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换取未知力量。
咒语很短，念完只需只来秒，这之后，重获力量的它，杵着苍白颚骨，低沉地咆哮着，亮蓝的眸子拖曳出流光残影，以缓慢的步伐，尽可能调整出完美的进攻姿态。
“不鸣，要来了！我控住它，你来补刀，记住，要绝对的压制！”雾换了印诀，天悬岩星时刻待发！
不鸣再次举起日渊，淡笑后回答：“收到，绝对的压制！”
怪物佝偻身躯厉声嘶吼，右手端起苍白颚骨飞奔而来，左手则时而撑地来稳住它畸形的姿态。
“动手！”
雾发动印诀：“天悬岩星！”
目所能及的区域内，万千岩层被雾剥离飞出，再裂为无数巨石，齐刷刷砸向怪物，无形的力量，誓要让这些岩石，全部聚合收缩于一点。
怪物暴戾一吼，黑障猝然展开守住了身躯，让它得以接着以惊人的速度突进，它才不去管漫天的岩石，仍有它们一块接一块，与势不可挡的黑障正面碰撞，化为齑粉。
怪物眼看着自己在步步杀近，它的眼眸明亮得刺眼，似乎是在兴奋于能再次和不鸣交手。
可惜，它脚下顷刻间飞升起的大地，将它托升至远离海床的高处，一举刹住了它的想法。
在失去坚实的地面后，怪物步伐迷乱、平衡不再，它操纵四只骨脚，不断地在围绕着它旋转的岩石上蹬踏，试图飞扑逃离。
但奈何万千巨岩比它自己的尾巴咬的还死，无论它怎么闪转腾挪，巨岩群都死死瞄准它的屁股。
深海中好似刮起了一场龙卷风，被掀飞撕裂的岩层于海水中狂舞，随怪物的不断辗转而旋聚不休，甚至还带动着水流，在深海生产了新的的漩涡！
岩石越聚越拢，留给怪物的挣扎空间急剧缩减，细长厚重的苍白颚骨被它挥斥出残影，像是涡流中起舞的纯白丝绸，飘逸又刚硬。
挥击下，岩屑如倾盆的雨滴坠下，噗通落地后复又飞翔起舞。
雾艰难地去归拢手指，可怪物誓死不屈，天悬岩星竟然有无法合拢的趋势。
不鸣决然出剑，一缕剑气挽住日渊夺目的日光，凝聚成半实体的光剑，于巨岩群与怪物的破绽间，如同刺破乌云的光线般，轻易撕裂了黑障，迸射进它的胸膛。
怪物愤怒的哀嚎中掺杂着不甘，突然的失力，苍白颚骨一下便失去了锐度，在斩击中与巨岩同碎。
“给！我！并！”
雾竭力高喝，手指即刻归拢成拳，旋聚的岩群瞬息间合并，疯狂地向内挤压，塌缩成一颗硕大岩星，悬垂在海底，遮盖住下方日渊剑的所有光芒，怪物的哀嚎更不消说，海底重归寂静。
“到你了”雾轻声说，有些气息不足。
不鸣握剑远伸，缓抬剑尖直指岩星，磅礴的奥能化为日光，数道剑气又分食了日光，一并凝固成，怒放着光芒的细长光缕剑，以审判之势锥立于岩星表层上。
不鸣挥斩，悬浮着的光缕剑群即刻斩裂岩层，每一道剑气都破开怪物的躯体，剑锋卷携走它体内的黑气，像撕开它的血肉，并贯穿了硕大的岩星。
坚固如岩星也承受不了如此攻势，于是兀地解体坠落，徒留下被十道光缕剑气钉死在原地的怪物。
他们的组合技非常奏效，几乎是拿下了这头怪物。不鸣抬头端详没了动静的怪物，也许轻易过头了？
就在他困惑之际，怪物亮蓝的瞳孔骤然睁开，直直对上不鸣的视线。
它学起濒死骨兽的那招，撕裂自己的骨架换取挣脱，速度非常之快，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翻滚着残躯落地。
雾率先发动万岩叠引，可引力对无形的黑气效果不佳，只能将那些断骨困住。
反而在失去了形体的束缚后，黑气速度再次暴涨。
不鸣踏步前斩拦截，双方目光又一次交汇，黑障带着恐怖难言的威压，直接绽开在了不鸣的脸上，虽是强弩之末但也压得不鸣口流鲜血，双脚陷地。
接下来的一次呼吸，时间无比漫长，不鸣的余光眼睁睁地看见，那怪物的本体——黑气，径直越过日渊剑来到他和雾的中间，他想挥剑，但根本做不到，速度相比之下，实在是太过缓慢。
“该死，这速度……太快了！来不及斩杀它了！”
他脑海被惊骇占据，身体和灵魂都在这漫长的一息间战栗。
直面黑气的雾看得更为清楚，咫尺的前方是骨兽残损狰狞的面骨，怪物正高举着黑气利爪，附带着滔天之力和无数急剧扩大的微末斩击向两人砸去。
它呢喃着。
“前行吧，窃火的后裔们，诅咒将与赐福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