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铜巨斧

二十步。

越来越近了。

每靠近一步，陈映雪的心跳都加速一分。

全身血液在皮肉下沸腾，嘶吼，无名业火从心脏深处扶摇直上，直冲脑门。

想起阿蛮一家的遭遇、被烈火吞噬的村子，他重重咬一下舌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两只没有眼白的眸子死死盯视前方，右手伸进后背，滑过潮湿的肌肤，摸到了冰凉的刀柄，手指触及铁刀时，他剧烈跳动的心脏顿了一顿，整个人如坠冰湖，即刻清醒。

二人将近十六步。

到了，就是现在。

陈映雪脚尖猛地按住鞋底，双腿紧绷的肌肉在一瞬间里放松，整个人如同离弦利箭飞射而出。

身体脱离地面同时，他拔出了藏在后背的短刀，直指仇人。

这把刀不过三尺，通体银白，锐利非常。

陈映雪持刀冲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光，刀尖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空响。

他距西门雄已不过六七步，只需眨眼睛，淬毒刀身便可贯穿那具臃肿的喉咙，可后者面色不惊，怡然坐在马背上，面朝少年发笑。

这一笑惊得陈映雪心底发凉，霎时懊悔起来。

西门雄在荆州树敌千万，平日里深居简出，今日却大张旗鼓要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露面，莫非其中有诈？

果然，一道黑影闪现，挡在西门雄跟前。

曹炆昭手持八尺长戟，瞪目怒吼一声：“狂妄小子，休伤我主。”

陈映雪懒得与他纠缠，于半空里旋转半周，手腕一转，短刀劈在长戟上，曹炆昭压下重戟，短刀却绕过铁器，陈映雪借助这绵薄之力向前突刺，与武德骑尉擦肩而过，而后身体下沉，重重踩在男人身上。

“噗通！”一声闷响后，曹炆昭面朝青石板直直倒下，一股血水从他喉咙里向外蔓延。

周围甲兵反应过来，一拥而上，以陈映雪为中心围了四层，所有藏在暗处的弓弩手也将羽箭对准瘦小的少年。

陈映雪低头看一眼刀刃上的血珠，阴冷的目光再次对上西门雄，瞄准西门雄慌乱之时，他再度飞身而起，握刀直刺。

一道巨斧残影倏地从天而降，恰好挡住西门雄。

短刀刺在斧头上，斧身蕴含磅礴巨力，震得陈映雪浑身颤抖，不得不借力后退，于空中翻腾一周后半蹲在地。

他抬起头，带着不甘和愤怒看向前方。

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站在西门雄身前，手提青铜铸造的斧头钢链，另一只手拽住缰绳，避免战马慌乱。

男人手中的青铜斧长足有六尺，斧身宽四指有余，只怕有上千斤重。

方才对方轻轻一击，就震得陈映雪右臂麻木，虎口更是撕裂一般，传来阵阵痛感。

“你便是苏烈？”陈映雪稳定心神，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

他明白，方才动手之际，根本不需苏烈出手，藏在暗处的弓弩手就足以将自己扎成刺猬，西门雄多此一举，必定是想从自己口中得知些什么。

男人没有开口，倒是西门雄仰天大笑，横眉怒视道：“你既知我有苏烈护身，又有上千甲士，为何还敢前来？”

“因为，你该死。”

“住嘴。”西门雄怒拍马鞍，惊得胯下烈马嘶鸣，“说，究竟是谁指示你来的？”

“你也知道敌人不止我一个啊！”陈映雪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再次握紧刀柄，忽而压低身子往前猛冲。

他身材瘦小，加之弓背屈膝，足足比甲兵矮出半截，藏在阁楼里的弓弩手视线受阻，唯恐伤及自己人，不敢贸然放箭。

周围甲兵连忙抽刀砍向少年，却不想他身形极其灵活，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翻滚滑行，同时挥舞手中短刀格挡劈刺，短刀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一连切断数个甲兵的膝盖。

只是刹那间，便有四五个甲兵负伤倒地。

少年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西门雄抬起手，示意弓弩手不动，转头命令道：“一击，叫他死无全尸。”

“遵命！”苏烈双手一提收回巨斧，向前走出一步。

待少年迫近，他长啸一声，跳到三丈高的空中，高举巨斧大力锤砸。

青铜巨斧发出一道幽深绿光，挟裹山摇海沸之力从空中急速坠落，一触地面，便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时间地动山摇，碎石纷飞，近处甲兵被震得四散飞开，远处围观百姓也左摇右晃。

苏烈脚尖点在斧柄上，看到灰尘漫天中只有慌乱的官兵，少年已经原地消失了。

糟糕！反应过来的他连忙抓起青铜斧，蓄力再跳。

方才他砸下沉重一击时，陈映雪已迅猛地跳到半空中，此刻倒悬下来，与苏烈上下交错。

“放箭，快放箭！”苏烈全力飞升，一时无法折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离西门雄越来越近，不由得冲弓弩手大喊。

然而太迟了，少年转瞬即至，手中短刀直逼西门雄脑门。

他似乎看见短剑贯穿男人脑袋，那股渴望已久的热血喷涌而出，洒满他的脸，落到干涸的嘴唇上，浇灭他心中熊熊燃烧的烈火。

西门雄慌了，情急之下大声呼救，官兵个个惊慌失措，自顾不暇，没人听见他的喊叫，也没人在意他的死活，他竟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刀刃从他脑门滑过，切断一缕头发，扎进肩头里。

陈映雪感受到刀身传来的触感，料定短刀已扎进骨头里，心中大喜，旋即一扭、一挑，挑飞一块血肉，接着单手抓住马鞍，翻身一脚重重砸在西门雄头顶。

这奋力一踢直将男人踢得脑袋晕眩，眼前一黑，瘫跪在地上。

陈映雪翻身落地，仍不觉解气，急速上前，一记膝击击中西门雄下巴。

西门雄脑袋一扬，脸部变形，几颗牙齿随一口黑血从他嘴里吐出来，人飞出去五步远，已无生还可能。

仇人近在眼前，陈映雪仍不解恨，意欲上前割下脑袋吊在城门上，猝然感到头顶有股力量汇聚。

“狂妄小子，今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荆州第一力士。”苏烈从半空中急速俯冲下来，双手紧握斧柄，一股青色光芒自他手中发出，化作一条巨蟒缠绕巨斧。

巨斧遮天蔽日，径直朝着少年坠下。

狂风呼啸，石破天惊。

这股神奇的力量远远超出了凡人理解的范畴，地上所有士兵争相逃离，场面乱作一团。

陈映雪无暇躲闪，赶忙站稳身子，双腿微曲，准备接下这致命一击。

他丝毫不慌，眼中带着戏谑之色，“荆州第一走狗，不过……”

话没说完，传闻中的魂器带着沉重压迫感，挤得他心脏难以跳动。

他屏住呼吸，咬紧牙关迎着巨斧使出破魂刀法第三势：风羽。

短刀脱离手掌，化出数十道虚影，宛如羽箭直飞上天。

这是必胜的一击，但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他已经灌注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

然而，寄托他期望的风羽在距离斧头不过一拳的地方突然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