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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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会难过

晚点时候,王良特意来灶房叫顾艾去送饭菜。顾艾将饭菜端到了傅绎的房中,他正慵懒的地倚在沓子上,身上随意披了一件衣衫,他微微阖着眼,手指轻轻扣着黄花梨小几,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顾艾将食盒里的菜一一摆好,放在了小几上,小声道:“二殿下,吃些东西吧。”

傅绎睁开眼眸,斜睨着顾艾:“怎么是你。”

顾艾小声道:“送饭这等小事,日后就由我来打理吧,王良跟姜虎他们只要负责保护二殿下就好。”

听顾艾如是说,傅绎倒是笑了两声。

与傅绎相处不过短短两日,顾艾拿捏不准傅绎为何发笑,头不由低地更甚。想起那日在雅斋时,傅绎与那些大臣相谈初始也曾笑如春风,可是转眼就翻脸……

“抬起头来。”傅绎不耐烦道。

顾艾急忙抬起了头。

傅绎从她脸上察觉出几分担惊,不冷不热地问:“你很怕我?”

“没……没有。”

“没有你结巴什么?”傅绎直接拆穿了她。

傅绎的咄咄逼人叫顾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几乎想要逃出门去,但是内心提醒她必须要继续站在这里,尽管傅绎的喜怒无常让她感到无所适从,可是若是连面对他都做不到,又谈何让他帮她为顾家平反?

将思绪理了清楚之后,顾艾逼迫自己抬起了头,看向了傅绎。

傅绎哈哈大笑起来:“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以为你会掉头就跑呢。”

顾艾抿了抿唇:“我以后会改的。”

“改?怎么改?”傅绎觉得眼前这个小个子男子有几分意思,不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跟着我可会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你要面对的可不是一个我,还会有很多如我一般可怕的人,你确定还要一直跟着我么?”

顾艾点了点头:“请让我留在你身边,只要你再观察我几日,你一定会发现我的用武之地。”

“你倒是很有信心。”傅绎拿起了筷子,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跟他道:“平日里都是王良给我送饭菜,今日倒是换成了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收买的他?”

顾艾站在他身侧,半晌没有出声。

傅绎眉头微蹙:“哑巴了?”

她道:“是我似死皮赖脸求他让我送的。”

“再给我倒杯茶。”傅绎指了指放在面前的空茶杯。

顾艾连忙将茶满上,原本以为傅绎还要再问些什么,没想到他竟是没有继续追问了。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可学会做饭了?”

“会了一些。”她老实答道。

傅绎道:“离约定的三日,转眼还有两日,你若学不会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顾艾道“我明白。”

傅绎挥了挥手:“退下吧。”

顾艾闻言,退出了门外。当她才出了门,就看见王良正在屋子门口她他招手,她往他身边走去。王良将她迎进了屋子,询问她:“主子有没有为难你?”

顾艾摇摇头,虽说傅绎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可也没有多加为难与她。

王良道:“这就说明主子默许你日后给他送饭了。”

顾艾心里明白,王良之所以跟她说这个,是开始接纳她了,她点点头,感激道:“谢谢。”

王良见她跟自己这般客气,又道:“你也不需要跟我太过见外。你帮了我一回,我也该帮你一回,日后要帮忙就尽管开口。”

“好。”顾艾听见王良这般开口,心里很是高兴。

王良该对顾艾说的话都已说完,便转身回了屋子。

顾艾凝视着王良的背影,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姜虎原本就对她心存善意,现在又有王良暗中助她,只要她再努力一些,一定能够取得傅绎的信任……

这一夜因为与姜虎与王良关系有所改善,顾艾终于能安稳的睡了一个好觉。翌日天还未亮,顾艾就早早起了床,今日她准备尝试做一些荤菜,然而昨天她查看了灶房,并未发现灶房里备有肉类。尽管顾家还未垮台之前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可是她也从春发的口中知道,肉在早市上才能买到最新鲜的……春发,那个曾陪着她一起长大的玩伴,如今只剩下一堆白骨。她抬起头看着天上刺眼的日光,让眼泪再次倒流回了眼眶。就算此刻她心中再难过也不能倒下来,因为她知道,一旦她倒下来,整个顾家就真的垮了。

顾艾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微微笑了笑,将那些伤心的事都暂时抛到脑后。她故作轻松地出了门,往宅子外面走去。

门外三个傅泽的守卫依旧守在门外,见她这么早就要出门便询问原因。顾艾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冯江听后有些不放心,跟她道:“如今崖城洪涝严重,你一个人出门也不方便,莫不如我与你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顾艾却笑着婉言拒绝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独来独往,若有人在身边陪着我做事,我反而会不自在。”

“可是……”

“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主子初来此地,又缺人保护,他的安全应该是你们最关心的,想必这也是太子让你们守在这里的缘由。”顾艾一字一句道:“而且你们应该也明白,昨夜你们与王良发生口角,我作为他的朋友着实不该与你们走得太近……”

顾艾故意欲言又止,脸色表现出几分为难。

“既然如此是我考虑不周了,你快去快回,小心些便是了。”冯江主动让开了身子,为她让出路来。

她跟冯江道了谢,这才往前走去。

尚清嵘看着顾艾远走的身影,跟身旁的王良道:“这个叫叶草的看着瘦瘦小小,但是很会说话,比那王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冯江皱眉道:“多嘴。”

尚清嵘当下不敢吭声了,只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倒是向来沉默的甄柳忽然开了口:“之前并未听过二殿下身边有一个叫叶草的人,二殿下什么时候收人变得这样随便了?”

冯江若有所思道:“或许他们之间并不熟悉,昨夜王良与我们发生冲突,他一对三,分明是占了下风,可叶草一直在灶房里并不出来,由此可见他并不想卷入我们的纷争。”

尚清嵘对此突然感了兴趣,兴致勃勃地问道:“即是如此,那叶草就更有趣了。”

冯江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此情形,这叶草怕是想要跟随二殿下,只是还未得二殿下应允,她便只好用了迂回之术,先与二殿下身边的人亲近一些。”

尚清嵘啧啧开口道:“还真是个聪明人。”

冯江道:“既然知道他聪明,日后我们都要当心些。以免如他所说挑起了不必要的争端,到时候我们都会不好看。”

“是。”

尚清嵘与甄柳异口同声地回道。

顾艾出了宅子之后,一路问人找到了卖肉的摊贩,去往摊贩途中她听到了行人叫苦连天声。从花舟城一路赶往崖城时,她因为心中好奇而刻意留意了崖城的地势。这崖城本是依山傍水好地方,因此当地百姓多以渔业为生。如今洪涝灾害严重,大水将百姓房屋冲毁,他们很多人都没了住处,自然是没有心思再去捕鱼结网。

顾艾一路走一路看,发现路边时时有扔在路边的鱼篓,鱼篓里还有活蹦乱跳的鱼,再往里面走得深一些,便闻到了一股恶臭的鱼腥味,蔓延到小腿处的洪水上漂浮着许多死鱼。她淌着水继续往前走,听见不远处百姓的哀呼声。

“天降灾害可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活。”说话之人是一个抱着小孩的妇人,她正低头抹着眼泪,许是怀里的小孩察觉母亲哭了,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那妇人身旁还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重重地叹了口气:“等吧,上面不是派了大官儿来治理洪涝了么?没准过几天就好了呢。”

闻言,那妇人更是哭得厉害了:“你都活了那么多年,就是现在死也没什么可惜的,可是我孩子还小,他才不到两岁。我夫君出去捕鱼被洪涝淹死,他没有家,没有父亲……”

后面那妇人说了什么,顾艾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了,那句没有家、没有父亲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久久地徘徊着,她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朝那妇人走去,从衣袖里拿出一些为数不多的银两递给了那妇人,然后一声不地的掉头就走。

那妇人急急地拉住了她,哭着道:“大家都无法自保,我怎么能收你的钱,你快些拿回去……”

顾艾没有去接那妇人递过来的钱,也没有回头 她伤心地开口道:“就算此刻再艰难,也要努力地活下去啊。他没有父亲,也没有家,可他至少还有你。而我……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爹在如今在监牢里被囚禁,她大哥生死未卜,二哥三哥至今不知所终,她的玩伴一个死一个没有下落,曾经她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可不过短短几日她就成了落魄孤女。如果在这个时候,她身边能有一个熟悉的人还在,那该有多好?她沉默不语,低着头慢慢往前走着。

身后的妇人在喊她,她却充耳不闻。明明不想去想,可是为什么却偏偏要去想呢。她不想让人看见她孤苦伶仃的样子,即便是她现在很落魄,可是她还是希望能笑着面对,身为顾家人,她应该勇敢坚强,就像是顾韵那样。

“你是哭了么?”

一道温润如玉般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出了神,连面前有人都未曾察觉。想到她险些撞到面前的人,她立刻抬起头来道歉:“对不起……”

当她抬起头的那一刹那,才看见站在她眼前的人是傅泽。那与傅绎面容几乎如出一辙的脸上,只有眼神与傅绎大相径庭。傅绎的眼神冷漠张狂,而傅泽却是温柔内敛。

想到眼前的人是太子,她更加谨慎开口道:“还请太子殿下赎罪,我并无意冒犯。”

“你知道我是谁?”傅泽有些诧异,他一人前来视察水患,寻求治理之法,她为何能一眼就认出来他。

顾艾供认不讳:“我在二殿下身边做事,昨天在宅子里看见你了。”

傅泽心下了然,又问:“既然跟在二殿下身边,你为何又单独出来?”

顾艾又将来由与他说了一遍,傅泽听完后跟她道:“我才从卖肉的摊贩处过来,那边因为水患严重不卖了。若是真想要做肉菜,莫不如抓些鱼回去煮着吃。”

“多谢提醒,我这就去。”顾艾道:“想必太子还有许多事要做,我就不在此叨扰了。”

说罢此话,顾艾转身离开。傅泽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只觉这个人很是陌生,他之前并没有在傅泽身边见过。他跟着傅绎一起长大,对傅绎性子十分熟悉,知道傅绎绝不是一个容易让人接近的主儿,那这个瘦瘦小小的仆人、是凭着什么本事留在傅泽身边的呢?

顾艾在水里抓了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又买了些包子就原路返回了宅院。因为时辰尚早,她又煮了小米粥,将包子放在屉子里温着,到菜圃里摘了些青菜洗净择好,下锅清炒。

经过半天练习,如今顾艾已能将饭菜做熟了。她正朝着菜,就听见灶房外有脚步声传来。顾艾循声往门口看过去,见来人是王良。想起昨天他跟她说的那些话,她不禁露对他露出友好的笑意,谁知王良却笑话她道:“小草,你可千万别跟我这么笑,看着可真像个女子一样。”

虽然顾艾现在男扮女装,褪去了胭脂水粉,说话的声音也刻意变得粗里粗气,可她本来的面貌却无法改变,为了不让人觉得她像女子,她已经极力的再掩饰了,现在听见王良这样说她,她顿时觉得尴尬不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一向粗枝大叶的王良这时候脑子转得飞快,似乎明白说一个男子长得像女子并非什么好话,可是道歉的话偏又说不出口,只好挠了挠头大大咧咧地笑了几声,岔开话道:“叶草,其实我就是闻到了饭香味,顺着香味过来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见王良岔开了话儿,顾艾才开了口:“要是再不学不会,二殿下就要赶我走了。”

王良安慰她:“不要这么沮丧,连我这样的人都能留在主子身边,你比我聪明,也一定可以留下来。”

他甚少安慰人,这番话才说出口就觉得有些不习惯,以手捂住口佯装咳嗽起来。好在顾艾并未察觉他内心的想法,他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 见顾艾正低头认真炒菜,没有再打扰,跟她道:“炒完菜就直接送到主子那儿吧,他等下就该醒了。”

“好。”顾艾回道。

王良才说完就看见姜虎从外面赶了回来。他满脸兴奋往外走去,将姜虎半路截住,兴奋地问他:“昨夜你一直没有回来,去了哪儿了。”

姜虎压低了声音道:“顾韵疯了。”

“什么?”王良神色立变。

姜虎用余光看了一眼门口方向,小声道:“别出声,回屋子里再说。”

王良点点头,与姜虎一起往傅泽的屋子走去。

当他们二人走到门口时,傅泽依旧睡得正香。王良先打开门往里面瞅了一眼,有些为难道:“要不我们还是过会儿再来?”

姜虎道:“再晚些时候太子就该来了,顾韵就不知什么时候跟主子汇报了。”

闻言,王良只好苦着脸往里面走。他走到傅绎的床榻轻声唤道:“主子,该起来了。”

许是声音太小的缘故,傅绎并未有转醒的迹象,而是翻身继续睡了过去。

姜虎在旁提醒道:“这么小声他怎么听得见,你大声点啊。”

王良只好硬着头皮大声喊:“主子,你快点起来呀!”

傅绎猛地睁开双眸,抓起枕头就往王良的身上砸过去,王良急急地将其接住,立刻求饶道:“别打别打,主子,时辰真的晚了。”

被扰了清梦,傅绎没有半点好脸色,他阴沉地坐了起来,看了一眼窗外,见日头正足,便也知晓时辰不早了。他打着哈欠下了床榻,又随意歪在椅子里,指着姜虎问:“顾大人如何了?”

“主子,这……”姜虎不知要怎样把顾韵状况说给傅泽听。

傅绎才从梦里醒来,现在还有些不清醒,见姜虎犹犹豫豫的样子,慵懒地道:“你照实说就行,若是敢隐瞒半分,我卸了你双腿。”

跟在傅绎的身边越长,姜虎就越明白傅泽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只好如实回答:“顾韵在大牢里已经疯了……”

门外忽然发出一阵瓷器的碎裂声。

“谁?”傅绎的脸色阴沉下来,因被人打扰而不悦。

王良赶紧解释:“是叶草,她做好了饭菜,是来送饭的。”

“对不起,对不起!”叶草在门外大声道歉:“我没看清脚下,饭菜都洒了。”

听见叶草的声音,傅泽眉头微微皱了皱:“做事毛手毛脚,像什么话。”

正往外走的王良听见傅绎的话,走到门外正想数落顾艾,却见她低着头如犯了大错一般红着眼眶,似乎随时都可能哭出来。王良在她身旁低声道:“你可千万别哭出来,主子最讨厌软弱无能之人,你快些重新做了送来就是了。”

被王良一提醒,顾艾立刻将地上碎裂的碗筷捡起来,匆匆回了灶房。她一边盛着饭,一边想着方才在门口听见姜虎说的那句顾韵疯了……她爹疯了,明明她逃出去时她爹还好好的,怎么能说疯就疯呢。难道是被人用了酷刑逼疯的?

越想她心里越慌乱,可如今她除了想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慌乱之中小米粥不小心倒在了她手上,烫得她再一次打翻了手中的碗。她看着破碎的碗,洒了一地的粥,越发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可即便这样,她还要去给傅绎送饭……她强忍住要流出来的泪水,使劲儿拍了拍脸,等神智稍微清醒一些后,才端着饭菜出了门去。

许是傅绎戒备心很强,在顾艾食盒进来之后,再没有谈及半点关于顾韵的事。

顾艾心里很着急,还想要再多听一些,可是又明白再没有取得傅绎信任之前,她是不可能从傅绎这里知道半点消息,她只能收了心思将食盒放在了案桌上转身离开。

就在快要出了门时,只见傅绎忽然出声道:“等会找姜虎拿点药敷在手背上。”

顾艾不自觉的捂住了右手,明明她刚刚有藏好的,怎么还是会被他发现了呢,小声道:“谢二殿下关心。”

等出了门后,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傅绎让她上药就说明已经在关心她了,她一定要加把劲尽快取得傅绎信任。知道傅绎虽然离开花舟城,可是仍然留意顾家之事,她竟然会松了一口气。也许傅绎就这么留意下去,也会发现其中蹊跷之处……

屋内,傅绎分明不想吃这看起来太过平常的饭菜,可当他闻着饭菜的香气,觉得味道并不让他生厌,到底还是拿了筷子尝了一口,哪知吃了之后发现正好称了他的心,又继续吃了起来,待吃饱喝足之后才继续开口道:“顾韵疯了这件事,是谁放出来的消息?”

“刑部尚书吕锦荣。”姜虎回道。

傅绎若有所思道:“吕锦荣为人谨慎,若真是他所言,那必然错不了。”

语毕,他似乎有些不甘心,指尖轻扣着案桌,复又问道:“确定是吕锦荣么,有没有可能弄错了。”

姜虎肯定道:“顾韵疯傻一事太过蹊跷,我也怀疑是否装疯卖傻,所以再三确定之后才敢回来禀报。”

傅绎托腮凝思片刻:“姜虎,你的心思深些,顾家之事,你怎么看?”

姜虎认真道:“顾韵乃朝中大臣,顾云天又是赫赫有名的将军,顾家无论功劳辛劳都有,就算当真犯了通敌叛国、谋杀朝廷重臣之罪,也应该考虑到他们的功劳而仔细审问,以防中间出了差错而冤枉了良臣。而顾韵与顾云天二人皆身上有伤,明显是屈打成招。”

傅绎道:“不错,这样对重臣用刑,又连夜急审的情况在大兴并未有过先例,所以这才是我想要查清楚的地方。”

“还有,我看那些在顾家办事的大臣,一个二个也不像话。在顾家吃吃喝喝逍遥快活的很,还说什么守株待兔等顾逸跟顾善回来。瞧着那些顾府仆人因为顾家变故而郁郁寡欢,我越发觉得顾家人应该没有朝廷那些人说的那样坏。”王良也跟着开了口。

傅绎淡淡看了一眼王良:“你觉得?你觉得的事情有多少分量?”

“这……”王良挠了挠头,不说话了。

傅绎道:“下次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要随意说。以免落人把柄,到时候我还要想着法子去收拾你的烂摊子!”

“是!”王良嘿嘿一笑,看桌上的空盘空碗,旁敲侧击道:“主子,叶草做的饭菜可还合胃口?”

傅绎面色不改:“有话就直说,无需拐弯抹角说些没用的。”

既然傅绎这样么说,王良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直说道:“叶草这人我瞧着勤快的很呢,我们的衣衫她洗的又快又干净,关键是她还很聪明,你瞧,这做菜才开始学就已经有模有样……”

傅绎打断了他:“我们对她知之甚少,忽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必须要小心提防,谨慎为妙。”

虽然王良对叶草很是满意,可是从傅绎的言谈之间察觉到眼下时机未到,只好不再谈及叶草。

傅绎似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忽然又问向姜虎:“那顾家不是还有一个女儿么,现在如何了?”

姜虎轻轻地一叹,有些惋惜道:“在监狱患有染疾,去世了。”

“呵!”傅绎似乎困意来袭,打着哈欠站了起来,往里屋走去:“让叶草进来把碗筷收拾了,我去睡会儿。”

姜虎与王良一道往门外走,待出了门后,王良悄悄跟姜虎道:“分明是主子让你暗地打探顾家女儿,怎么现在知道结果了反而这样平静?”

“如今木已成舟,除了平静之外,主子还能做些什么?”姜虎不答反问。

王良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说话跟主子一个样儿,有时候叫人听不懂。”

姜虎扯笑道:“那是因为你生得蠢。”

王良指着姜虎的脸:“信不信我打你!”

说着话,王良就捞起衣袖,做出要打架的样子。可还没等王良的手伸到姜虎的肩膀上,他就看见顾艾从灶房那边急急地跑了过来,他讪讪地收回了手,姜虎意味深长地一笑:“真是稀奇,你竟然会看叶草的脸色。”

“你懂个什么,他自有他的能耐。”王良声音越发的低了。转过身就要往自己的屋子里走。

姜虎一把拉住了他,调笑道:“叶草来都来了,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

眼看着叶草就要过来了,王良与姜虎暗暗较劲,想要用巧劲挣脱姜虎,而姜虎却想对王良的变化一探究竟,竟是接住了他的较劲,两人各自见招拆招,这让顾艾以为他们真的打了起来,连忙将王良往后拉,姜虎见状自然也就收了力道,顾艾看向王良的眼神颇有些责备之意:“你怎么又乱来了?”

王良叫苦:“我没有啊,是他……”

姜虎语气扬了几分:“这么说来,你之前趁我不在的时候乱来了?”

顾艾方才为将人拉开,一时心急说错了话,想要改口已来不及,哪里知道姜虎竟然听得如此仔细,她急中生智道:“我方才说的是要,不是又,你肯定是听错了。”

姜虎笑容不减:“我也没说是又啊!”

顾艾微微愣住,她知道姜虎心思比王良稳重许多,却不知他才思也这样敏捷,三言两语间就让她不知如何应对了。但见姜虎询问的眼神看向她,她却只能僵硬一笑,她正愁着要怎么说下去时,只见王良忽然站在她的面前,将她挡在身后,很有义气道:“姜虎,你差不多行了。叶草本来就生的胆小,就是怕我惹是生非才出来阻拦一下。你非要这么欺负人,那也别怪我来真格的。咱俩要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不要打架!”顾艾小声道。

见顾艾确实不经吓,姜虎也不再试探,跟她认真道:“方才我不过是拿自家兄弟找个乐子,并无内斗之意,你切莫要多想。”

尽管顾艾担忧之事她只字未提,可姜虎就像能看透她的心思一般,将话都摆在了明面上。被人猜中心思,她羞愧的抬不起头来,眼下傅绎还未将她当成自己人,她却已经开始为他们操心,难免会叫人生出几分刻意讨好之意,可她当时并未这样想过……

“哎呀,王良这个人就是欠管教。以后若是有你管他,能让我少操很多心啊。”姜虎忽然凑近了顾艾几分,在她耳边道:“刚才王良在主子面前替你说好话,你们相处的很不错。三人行,已有两人对你心生好感,那么想必剩下的那个人也迟早会接纳你。”

这么说来,姜虎如今跟王良一样,都已经接受她留下来了么?她心里又高兴不少,王良见她默不吭声,便以为姜虎在她旁边没说什么好话,便出言宽慰:“姜虎这人读过些破书,便学了那些文人的尖酸刻薄,别理他。”

“王良!”顾艾忽然喊他。

“怎么了?”王良问。

“谢谢你。”她诚恳道。

王良被她突如其来的谢意弄得有些不明所以:“我又没帮你什么,你何必谢我?”

顾艾低下了头,缓缓开口道:“我的亲人要么去世了,要么不知道在哪里,我没有家、也没有什么朋友。”

“那……那你是个孤儿?”王良惊讶地问道。

“孤儿?”顾艾听见这两个字,顿时心如刀绞。曾经她是顾家掌上明珠,可如今却是身似浮萍,她内心波澜起伏,可面上却静如止水:“是孤儿的话,会被你瞧不起么?”

“我也是孤儿!”王良狠狠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所以叶草,你看我,孤儿又怎么了,孤儿还不是可以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你不要沮丧,也不要难过……”

“我不会难过。”顾艾斩钉截铁道:“在我知道自己成为孤儿的时候,我很难过。可是现在我有了新的朋友,我想,将来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家人。没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你说得没错。人总要有个奔头,这样才能活得有滋味。”王良见顾艾如是说,豪爽笑了起来:“别看你骨瘦如柴,可骨子里却有那么一股子倔劲,我瞧着喜欢得很!”

他说完话,又想起顾艾说的朋友,不由指着自己的脸问:“你说你现在有了新朋友,这个朋友是我么?”

顾艾狠狠点了点头:“是你。”

王良好奇了:“你看着可不笨,为何交朋友这事儿上却显得如此草率,你我总共没见几回面,也没打过什么交道。”

顾艾坦诚道:“你不害我,还帮我留在二殿下身边。”

王良跟她解释:“我不害你,是因为你我之间没有利害关系。让你留在二殿下身边,也是你恰好有这样的资格。这些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与我没有太大干系。”

顾艾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道:“总之就是谢谢你。”

王良已将要话说得如此直白,可她还是说谢谢。他无奈摇了摇头:“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话音刚落,他想起来傅绎临睡前交代他的话,又道:“主子已经睡下了,你把碗筷拿到灶房去,动作轻些,要是惊醒了主子,可有你好受的。”

“好。”顾艾闻言,便朝傅绎的屋子走去。

王良看着顾艾的背影,又是摇了摇头,折身走向自己的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