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个奥古斯丁？

在针对奥古斯丁早期思想的研究中，最为广泛和关键的争论是：如何评价他在4世纪90年代中期的思想发展，是否存在着两个奥古斯丁？以布朗为代表，研究界通常认为，在初解《罗马书》与396年的《致辛普里西安》之间，奥古斯丁的思想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或“革命”。注200然而，对于这一转变或“革命”是如何发生的，具体关涉哪些文本，又在这些文本中分别表现为怎样的理论形态，研究界却争论不休。对于我们来说，要研究其早期思想的演进如何展现了意志与恩典之间的理论纠葛，就必须先行处理，如何在这些不同解释中找到可能且可行的论证理路。

以上争论主要关涉三个文本，即《论自由决断》《致辛普里西安》和《与福图纳图斯的辩论》。所争论的主题大致包括：第一，如何理解《论自由决断》第1卷与第3卷之间的关系，奥古斯丁是否从“积极地”肯定意志的自由决断转变为“消极地”承认意志的无力？第二，如何理解佩拉纠派对《论自由决断》的高度赞扬，认为其中肯定了意志的能力，人类可以借助意志主动抵挡诱惑，以基督为榜样，过有德性的生活，从而避免灵魂的死亡？第三，如何理解半佩拉纠派（Semi-Pelagians）或马赛派对《论自由决断》的相对肯定，认为其中仍然为意志保留了一些主动能力，人类可以借之转向信仰，主动呼求上帝，而上帝就以恩典来回应？注201第四，如何理解《与福图纳图斯的辩论》中第一天辩论与第二天辩论的关系，奥古斯丁是否输掉了这场辩论？只有先在这些争论中寻索出可资论证的立场，我们才能为以后的论证建构起不可或缺的理论框架，进而才能分析《致辛普里西安》在奥古斯丁思想发展中的具体地位。

显然，以上争论主要围绕着人类意志与上帝恩典之间的关系而展开，不是彼此割裂的。在本章中，我们将首先探讨奥古斯丁如何看待自己的思想变化，之后分析这种变化如何体现为早期著作中的理论演变，即《论自由决断》与晚期奥古斯丁的关系、其第1卷与第3卷的关系和《与福图纳图斯的辩论》中的胜负纠葛，最后梳理出奥古斯丁意志学说的发展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