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祖本第9回的问题

简本《水浒传》第9回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马幼垣先生《简本〈水浒传〉第九回的问题》一文曾经对这个问题进行过一些探讨[6]，但是因为马先生只从现存简本出发，没有从祖本的角度考虑，所以得出的结论与本书研究之后的结论并不一致。此处所讨论的简本第9回的问题，更确切地来说，是简本第9回有无的问题。

上述五个本子种德书堂本、插增本、评林本、英雄谱本、刘兴我本，其中种德书堂本残缺无此部分，插增本从第10回开始亦无此部分，有此部分的本子为评林本、英雄谱本、刘兴我本。

评林本有正文分目而无目录总目，此本前30回有回数。正文部分无第9回，从第8回“柴进门招天下客 林冲棒打洪教头”直接进入到第10回“朱贵水亭施号箭 林冲雪夜上梁山”之中，第9回被并入到第8回中。

英雄谱本既有目录总目又有正文分目。总目的回目有第9回，总目从第8回到第10回分别为：第8回“林教头刺配沧州道 鲁智深大闹野猪林”、第9回“柴进门招天下客 林冲棒打洪教头”、第10回“朱贵水亭施号箭 林冲雪夜上梁山”。但正文分目部分则同于评林本，无第9回，第8回“柴进门招天下客 林冲棒打洪教头”直接到第10回“朱贵水亭施号箭 林冲雪夜上梁山”，第9回被并入到第8回中[7]。

刘兴我本既有目录总目又有正文分目。总目的回目有第9回，总目从第8回到第10回分别为：第8回“柴进门招天下客 林冲棒打洪教头”、第9回“豹子头刺陆谦富安 林冲投五庄客向火”、第10回“朱贵水亭施号箭 林冲雪夜上梁山”。但正文分目部分则同于评林本，无第9回，第8回“柴进门招天下客 林冲棒打洪教头”直接到第10回“朱贵水亭施号箭 林冲雪夜上梁山”，第9回被并入到第8回中。

由上可见，评林本、英雄谱本、刘兴我本正文之中均无第9回存在，而是跳过了第9回这个回数，真正的第9回则被并入了第8回中。在诸简本中并回的现象十分常见，但是这样跳回的现象却极其少见，之前在“祖本的回数”一节所讲的英雄谱本第75回的情况大致与此类似。英雄谱本第74回后，直接接续第76回，中间跳过了第75回，但是与第9回情况不同的是，第75回的跳回仅存在于英雄谱本当中，他本或有此回或并回了，而第9回则是三本均跳回了。

从之前所研究的简本祖本的情况来看，简本祖本百回故事部分与容与堂本十分相似，很可能为100回，那么此第9回应该存在。之所以现存诸简本第9回缺失，可能是某个翻刻较早的简本由于某些原因，导致第9回缺失，而现存简本均是承袭自此较早的简本。当然也有可能简本祖本此回并没有分回，第8回与第9回连在一起，这种情况在《石头记》中曾出现过，庚辰本的第17回和第18回未分回。

上述诸简本虽然在简本《水浒传》刊刻链条中处于比较晚的位置，但是均刊刻于明代，而且均为建阳书坊所刊。入清以后，一些书坊主发现了第9回跳回的问题，为弥补这个漏洞，便在第8回和第10回之间强行地分出一回。

刘兴我本系统之前所说的有七种本子：刘兴我本、藜光堂本、慕尼黑本、李渔序本、十卷本、汉宋奇书本、征四寇本。其中十卷本和汉宋奇书本就在第8回和第10回之间，强行分出了一回，具体的位置在（双斜线处为分回的位置）：

没多时，林冲入店里曰：小二哥，连日好买卖。小二曰：恩人请坐。小人正要寻你，有紧要话说。有诗为证：潜谋奸计害林冲，一线天教把信通。亏杀有情贤小二，暗中回护有奇功。//林冲问：有甚么要紧话说？（刘.2.12b）

林冲问话之前为第8回回末，林冲紧接着问话为第9回回首。同时，十卷本和汉宋奇书本的第9回正文回目也同于刘兴我本第9回的目录总目，为“豹子头刺陆谦富安 林冲投五庄客向火”。这一改动到了八卷本中则越发完善，首先将那首“有诗为证”删去了，之后加上了回末套语（双斜线处为分回的位置）：

小二曰：恩人请里面坐，有要紧话说。且听下回分解。//林冲问：有甚么话说？（1.19b）

之所以说十卷本和汉宋奇书本的第9回为后来书坊主所加，而非简本祖本的原貌，此点从容与堂本此回的分回即可得知。

上文的研究已经知道，简本祖本和容与堂本分回处极为相似，有可能完全相同。若十卷本与汉宋奇书本第9回的分回同于容与堂本，那么此第9回为简本祖本所有。反之，则此回很有可能为后人所增添。容与堂本中简本第9回相对应的回数为容与堂本第10回“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陆虞候火烧草料场”。容与堂本第9回回末文字及第10回起始文字为（双斜线处为分回的位置）：

正行之间，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林教头，如何却在这里？林冲回头过来看时，见了那人。//话说当日林冲正闲走间，忽然背后人叫，回头看时，却认得是酒生儿李小二。当初在东京时，多得林冲看顾。（9.14b—10.1a）

分回处与十卷本、汉宋奇书本有一定的差距，容与堂本的分回是在店小二与林冲刚刚相见之时，而十卷本、汉宋奇书本的分回则是在林冲与店小二相认完毕，且店小二已经发现了陆谦的行迹，准备提醒林冲要多加提防之处。十卷本、汉宋奇书本的分回处在容与堂本第10回的第4叶上半。

于此可知，十卷本与汉宋奇书本正文第9回的分回，很有可能为后人增添所致。当然，此二本也不止在此一处进行了增补，其他地方也有类似行为。如容与堂本第7回，诸简本均无引首诗，但是评林本此回上层有评语，告知删诗一事，“‘世上为人’八句，诗无味，又不切中间之意，故以芟去”（2.5a），“世上为人”一诗同于容与堂本此回引首诗，可知简本祖本此回当有引首诗，而且同于容与堂本。十卷本及汉宋奇书本此回与诸本不同，有引首诗，但是内容却与容与堂本引首诗完全不同。究其原因，可能是书坊主看到底本刘兴我本（或其翻刻本）此处缺引首诗，所以给补了一首。

综上，从简本祖本的角度出发，可知简本祖本很有可能存在第9回。现存评林本、英雄谱本、刘兴我本等之所以没有第9回，可能是因为某个早期的简本翻刻时遗漏此回，而现存简本均从此条支脉而来。十卷本、汉宋奇书本有第9回，应当是后人为弥补这个漏洞，在第8回与第10回之间强行分出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