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应天黄万里
朱元璋这话一出，师爷立刻脸色一沉。
身后的衙役立刻上前威吓道：
“哪里来的老汉，竟然对我家师爷无理！”
一直护在朱元璋身侧的毛骧立刻就要上前拿人，被朱元璋伸手止住。
之前他听说这山阳知县巧立名目、贪赃枉法的时候，就想着要把这知县罢官去职了。
却没有想过自己亲自动手，只觉得收集一些过去的证物，转交有司审理也就是了。
只不过他刚刚改了主意，一个县衙的差役，竟然就敢如此放肆，想必这个县太爷也是个跋扈惯了的。
既然是体察民情，微服私访，那他倒是要亲眼见识一下这个贪官的气焰到底有多嚣张。
这边朱元璋刚在心中定下了章程，那边师爷心里却打起了拨浪鼓。
眼前对面这位老爷气质超然，好似完全没有把县衙放在眼里。
他身边的护卫，竟然还想直接跟衙役动手，想来这人必然是有恃无恐的。
他家老爷是督指挥使的内弟，他可不是，这种场面还是老爷处理吧。
师爷想到这里，留下一句：“尔等便在此处候着，等老爷升堂问案吧”，便转身进了衙门。
原本跟着师爷出来的衙役见着自家师爷竟然面对挑衅直接选择了回避，十分地诧异，便赶紧跟了上去，小声问道：“师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不提前拿捏一下？好拿些状子钱？”
师爷低声回道：“这几位身后怕是有说法的，还是让老爷亲自料理吧。”
衙役们听罢都是一脸的莫名，但师爷既然发下话来，那他们必须听。
流水的知县，铁打的胥吏，知县可以凭借官身行事，因为有升迁调度。
这些实打实的县衙胥吏却是要一直在这里讨生活的，师爷都不想得罪的人，他们更没有必要得罪。
周围的围观人群一看，往日嚣张跋扈的县衙差役，竟然不敢为难这位身穿锦袍的老爷，便各自猜测起了朱元璋的身份。
“这位老爷莫不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不然这些狗腿子岂会善罢甘休？”
“看这位的长相不似读书人，倒像是个走江湖的侠客？”
“什么侠客？你看那人身上的料子，必定是出身富户！”
围观人群暗自揣测，朱元璋却全不在乎，只是轻声嘱咐身侧的毛骧道：“令随行的锦衣卫换着官服、手持金牌待命。若是这知县有所异动，立刻拿下。犹如反抗，一概格杀。”
此时的陆文却却没能听到这几声低语，他此刻对着陆潮生吩咐了好些事情。
陆潮生应声而去后，又看向了人群中那些似有仇怨却又跃跃欲试的眼神，轻叹了一口气。
这贪官在县城想必作恶不少，已然是民怨深深。
之前是慑于知县的权势，无处申冤，如今见到有人敢在县衙门口顶撞师爷差役，想必那些个有冤情的苦主应该会跃跃欲试了。
只是自己也拿不准这知县到底都做下了哪些恶行，若真只是父亲所说的经济犯罪，那他倒也懒得出重手，直接走流程交给朝廷的有司衙门处置。
可若是他犯了百死莫赎的大罪，便是直接一枪崩了也不是不行。
毕竟走流程了花时间，等秋决便又要等到明年。
那时候奉天在不在还不一定呢。
陆文正自想着，衙门里传来了差役们升堂的口令。
毛骧领头一行人便迈步进了县衙大堂。
几人进入后，衙役立刻站立门前，将围观人群挡在了门外。
众人只能隔着衙役人缝，看老爷升堂问案。
“威~武~”
伴随着衙役们的呼喊声，一位身材矮胖、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色官袍的中年人便缓步走进了大堂，只是走路竟然还深一脚浅一脚的。
“这知县还是个跛子？”
陆文仔细看着知县的面相，眼下乌青，发白齿脱，这是肾亏阳虚的表现啊？
突然一股不好的预感直上心头。
转头去看“黄老爷”，发现他脸色铁青，看着知县的眼神也是目露凶光。
看来这个黄老爷和自己一样，也是位嫉恶如仇的人物。
那边的跛脚知县在师爷和班头的搀扶下，缓缓落座。
“啪。”
一声静堂木落下，知县用他那公鸭嗓喊道：
“堂下何人击鼓？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这时，陆文按照之前与“黄老爷”的约定，顷身上前回道：
“回知县大老爷，家父黄万里，奉天人士，身有功名，可见官免跪。”
说完还从袖管里取出了之前毛护卫交给自己的户籍文书。
师爷见状立刻走下堂来，取过文书之后立刻转交给了知县。
那知县打开文书之后，竟然自己不去查阅，反而看向师爷。
师爷倒是认真仔细，看过之后仿佛放下心来的模样，浅笑着摇了摇头。
那知县好似收到了鼓励一般，立刻转头质问道：
“黄秀才！你身有功名，竟然留恋赌坊，败坏斯文！”
这户籍文书是朱元璋出发前，从奉天府尹那里取来的。
为了出行方便，便假名黄万里，给了个秀才的功名，也是为了避免需要私下与官场打交道的时候太吃亏。
只是不成想竟然用在了此处。
陆文一听这知县竟然还恶人先告状，当即气笑道：
“大人，敢问大明律可有禁止秀才去赌坊消遣啊？”
知县则是一脸坦然地回道：
“秀才那便也是了不起的读书人，可叹竟然流连赌坊，你们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大人明察，我等非是为了消遣，乃是为了查案”陆文不卑不亢道。
“简直一派胡言，哪有秀才跑到赌坊查案的，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否则我定一个藐视公堂之罪”知县意有所指地威胁道。
“大人，小人自有证物呈上，还望大人明察”说完陆文便将照片举了起来。
只是举的方向不是冲着知县高坐的正堂，而是朝向了衙门口围观的百姓。
这些个好事的，立刻就认出了照片中的赌师。
见他正自出千做牌，便立刻吼道：
“好啊，我说最近总是走背运，输银子，原来这赌坊竟然出老千！”
“这赌坊赚银子本就不是光明正大的营生，如今竟然连着歪门邪道也一并做了。”
知县眼见群情激奋，立刻敲起了静堂木道：
“你这小子，竟然拿着一幅画来指控良民，简直此有此理！”
自上堂以来，一直默不作声的朱元璋此刻突然开口道：
“我看你才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