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世事逼人做豺狼
猴娃儿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两位仙师会出现在面前。
他们不是另外一个方向上山的吗？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面露懵懂之色：
“仙师，你们怎么在这边？”
“哦，我迷路了。”
齐云面不改色说道：
“你怎么又在这边？”
“仙师，我……上来屙屎。”
说着，猴娃儿就走到一颗树边拉下裤子。
“那你请便。”
齐云和陆月潇转身走了。
猴娃儿蹲了一会儿，确定仙师已经走远，这才一把提起裤子，又绕了个方向，继续往山上跑去。
他从小在这片山林里长大，对这里每棵树都了如指掌。但树枝打在他身上，还是会留下血痕，不过他也顾不得了。
必须赶在前面去通知阿爹他们……
只是没走多久，他瞳孔一缩，猛地又顿住脚步。
前面不远处，齐云二人静静站立，正看着他。
“哦？少年，怎么又见面了，肚子不舒服啊？”
齐云似笑非笑道。
猴娃儿讷讷道：
“我屙了屎，肚子饿了，来捡点果子……”
“真是个直肠子。山上有匪，你还上山捡果子，呵呵，快下去吧。”
齐云笑眯眯道。
猴娃儿唔了一声，转身就走。
一进林子，他再换回之前的方向，拔足狂奔。
只是，当他第三次看到齐云时，只感到心中一片绝望，浑身冰冷。
“这是仙法吗？这……就是仙人吗？”
他脑子机灵，知道这不可能是巧合。
心念电转间，他主动张口说道：
“我……怕仙师找不到路，想上来引路。”
猴娃儿灵机一动，既然没法通风报信，干脆故意误导。
“是怕我们找不到，还是怕我们找到了？”
齐云嘿然道。
“我不懂仙师的意思。”
猴娃儿只能强行装傻。
齐云摇摇头：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当知道这并无意义。”
猴娃儿抿了抿嘴，近乎恳求道：
“这后山大得很，藏人的洞子不知道有多少，仙师找不到的，不如请回吧。”
齐云不言，只是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紫色的仿佛颜料一般的粉末。
他倒出一点紫色粉末，在猴娃儿惊惧的目光中，洒在了他的身上。
“完了，得罪仙师，要被化成血水了。”
猴娃儿绝望的闭上眼睛。
过了半晌，他什么异样也没感受到，有些疑惑的睁开了一只眼。
随后他便被眼前的一幕震住。
阳光穿过密林间隙，映照着飘荡在空中的紫色尘雾，将周围一切染上朦胧晶莹的紫色，仿佛是瑰丽的梦。
只是下一刻，他就心沉入底，顾不得欣赏这绮梦一般的场景。
“这一条，就是你来往山上山下、通风报信的路径吧？”
紫尘弥散开来，却有最浓的一条痕迹在空中蜿蜒前行，向山上延展。
山林剿匪，齐云专程在内院用墨金买了便于追踪的染气粉，可以标识气息，正适合此间。
猴娃儿看着自己身上的粉尘，与那条路引一般的紫雾同时一闪一闪，交相呼应，心道：
“完了。”
“你若不来通风报信，我恐怕还多费些手脚。”
齐云叹了口气，提着浑身发抖的猴娃儿，沿着紫色往山上走去。
陆月潇终于忍不住道：
“你怎么知道的？”
齐云淡淡道：
“山下的村子里，一个青壮都没有。
“上山为匪，下山为民。山下的村子，必有他们的眼线。
“而且县尉也有暗示。只是本地官兵皂吏，都和周围这些山民沾亲带故，一去抓人，这边还没集合，那边都已跑光。所以办案都要从外地调人呢？”
陆月潇忍不住赞道：
“很好。你简直不像是第一次下山试炼的弟子。”
猴娃儿在齐云手上，听得脸色变幻，忍不住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狗官！你们这些狗仙师，和狗官也是一伙的！
“狗官年年增税，丰年要‘丰收税’，荒年要‘赈灾税’。打着体察民情的旗号，走到哪个村子就要鸡鸭牛羊！我呸！
“村子里早就活不下去了，只能上山！现在还要来逼死我们！你们真该死！”
齐云和陆月潇默然，等猴娃儿乱叫一通，才说道：
“纵然有万般理由，隔壁县双月村惨案，是你们犯的吧？
“双月村和你们抢过水渠，争过田地，斗了很多年。等你们上山当匪，干脆就冲下去把人打杀了，汉子一半杀了，一半伤了，妇女就拖上山去，现在都生死不知，是么？”
猴娃儿冷笑道：
“那是他们该遭，让他们抢我们的水。”
“那新林村呢？他们和你们隔两个山头，总没恩怨吧？”
猴娃儿哼了一声：
“我们饿肚子，自然得找些东西吃，谁叫他们那么近？”
齐云不再多说，继续往上走去。
豺狼见了血，那就变不回人了。
顺着紫色轻烟，他们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有人来了！猴娃儿，猴娃儿在他们手上！”
“快出来！都出来！”
洞口有人呼喝道。
眨眼间有十来人出现在洞口，拿着锄头农具，也有些砍刀之类，盯着齐云。
“你是谁？把猴娃儿放了，我们放你离开！”
为首的汉子怒喝道。
齐云看着他，摇头道：
“你们去县衙自首，我放你们离开。”
那些山匪、或者说庄稼汉，面面相觑，正要怒骂嘲弄，突然听到猴娃儿嘶声喊道：
“爹，你们快跑啊！这两个是仙师！会仙法！”
众人一惊，顿时露出畏惧的神色。
为首汉子脸色一白，但是看着猴娃儿挣扎的样子，渐渐露出决绝：
“再是仙师也只有两个人，我们十几个人，一人一锄头也把他们剁成肉泥！
“跟我上，杀了他们，我们也练仙法！”
他当先举着砍刀冲出去，后面的人一看，也就咬咬牙，跟着他向前冲。
十几个见过血的汉子面目狰狞、举起武器冲锋的气势，颇为怖人。
陆月潇露出谨慎，若是入境武者是不怕的，但低境画师就是麻烦，哪怕他被这些人围住了，恐怕也会有点危险。
他正欲提醒，便听齐云道：
“把小孩眼睛蒙住。”
陆月潇下意识接过猴娃儿，遮住他眼睛，然后便看到齐云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个画轴，用灵力点亮。
林间烧起大火，将罪孽和血腥一并点燃。
冲到前面的人在哀嚎中化成火人，倒了下去，后面几人见状，都是急停，吓得狂吼不止，用屁股在地上倒退。
见人都被震住，齐云手一挥，熄了火焰，叹道：
“你们几个别叫了，去看看那几个还有救没。
“陆师兄，我还是心善，不想一次烧死这么多人。”
陆月潇看着被烧伤痛得满地打滚的几人，默不作声。
这就算救活了，恐怕还不如直接烧死的为好……
而且这些人最轻也会是发配充军，伤残的大概直接斩首，真不如现在死了。
不过幸存的人显然不这么想，见识过仙法的威力之后，在齐云面前噤若寒蝉，救治同伴，默不作声。
齐云走到半身被烧焦的为首汉子面前，瞥了一眼，摇了摇头：
“你是没治了，就算作我除了首恶吧。”
那汉子还没断气，强忍着呻吟，狠狠道：
“你……等着……我师傅……会来报仇的……”
“师傅？你这样的还有师傅？”
齐云挑眉道。
“我师傅……教我们武艺……教我们反抗……虽然是山夷人……对我们比乾人更好！”
山夷人？
齐云眉头猛地皱起，而后发现汉子眼睛亮起最后的光：
“你……死定了！我师傅……”
齐云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围的风声越来越慢。
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