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雲州姚徽
次日。
因为大朝会的缘故。
才不过寅时，苏瑾便已起床洗漱，更换朝服，一丝不苟整理着仪容仪表，并将提前备好的参片和两颗霜糖收起，放入袖中。
但较之参片，其实苏瑾更偏好糖类些。
毕竟就补充能量而言，糖类绝对远超参片，不过考虑到甜腻过后带来的口干舌燥，故此仅仅带上了两颗。
由于某些规矩，官员上朝都是不会饮茶用膳的，就连前一晚也会减少进食饮水，甚者干脆从前一晚就开始不吃不喝，若是体力不支，饥渴难忍，除却依靠口含参片维持外，只能强行忍受。
再加上此次乃新科士子授受官职，特地举行唯有正旦、冬至、万寿、新帝登基、颁布新政、修改朝廷律法才有的大朝会，耗时长达三个半时辰，换算下来，也就是说需要在朝堂站足够整整七个小时、
而且这还是基于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最低标准。
倘若再算上起床洗漱，赶路，门外候宣入朝的时间，但凡身体差点的人，根本坚持不下来。
历来大朝会因体力透支，或活生生饿晕过去的老臣并不在少数。
随着相应准备完成，这时外出张罗车马的孟备也走了进来，“公子，时辰已经差不多了。”
“嗯。”
苏瑾应上一声，拿起桌上芴扳，举步向外走去。
自昨夜傍晚开始，这场雨便一直下着，哪怕到了现在也没有止住的意思。
狂风骤雨虽不至于，却也小不到哪里去，连诸多置放石台内的烛火都被吹灭，即便有仆役丫鬟赶忙点上，长廊和前院也光暗交错。
然而当苏瑾来到门口时，却见一袭紫袍的苏正阳已经先一步登上车架，然后在大批护卫护送下缓缓离去。
“侯爷他……”
孟备愣了愣，他完全没想到苏正阳明明已经惩戒过了自家公子，居然还因主母一事置气至此，连等都不愿等。
难道庶出就活该不受重视吗？
苏瑾摇了摇头，完全无视护院、门房等众多异样目光，说道：“走吧。”
……
此刻正是百官赶路，前往午门等候待宣的时间。
当孟备紧握缰绳，小心驾车来到通往皇城的朱雀大道，这里早已被灯火点亮，汇聚成一条划破黑暗的笔直长龙，连带接憧砸来的风雨，此刻都尽数被马蹄声，车辙声，交谈声尽数淹没。
撩起车帘打量时，苏瑾甚至还看到了几个身穿走兽官袍，在雨中骑马高谈大笑的武将，完全不予理会那被他们夹在中间既前行不得，又退不得，满口大骂粗鄙武夫的文官。
除此外，还有什么中途下车同乘，互揭老底，好奇看趣的进士也比比皆是。
当然，更多的，还是那些未曾掀帘，沿队默默前行的马车。
在此期间，苏瑾也没有刻意去寻胡君俞车架，粗略扫视一圈后，便放下车帘休憩了起来。
等到跟随队伍慢慢腾腾抵达水桥，时辰已然过去了将近将近半个时辰。
至于再往后的路，就须得官员自己走过去了。
“苏兄，苏兄……”
“苏兄暂且留步，等等我。”
就在苏瑾撑伞独行，走在前往午门的路上时，一道急促唤声陡然在身后响起。
回首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进士朝服的青年，撑伞按帽，快步朝自己小跑而来。
“阁下是？”
翻遍脑中记忆，苏瑾并未发现自己与对方有过任何交集。
来到近前，青年笑着说道：“在下姚徽，二甲榜末，当初在登科楼，苏兄还同我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会苏兄你的心思全在手中酒盏上，故尔不认得也不足为其。”
登科楼，酒盏……
苏瑾凝眉，那时他还未接管身体，至于对方所言真假，他也无从分辨。
“不知姚兄叫住苏某，有何要事？”
姚徽也知道自己此举太过唐突，怕误会加深，于是赶忙解释道：“苏兄勿怪，实乃姚某见你只身独影，起了结伴同行的念头。”
“结伴同行……”
明知自己被勋贵集团抛弃，又得罪门阀世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选择结伴同行……苏瑾一时半会也拿不准姚徽意欲何为，“两人同行总好过一人孤寂，又何来见怪？”
“苏兄大量。”姚徽松上口气，整个人神态变化丝毫不加掩饰，就这么坦然表露，也更让苏瑾不解。
“听姚兄口音，应当是雲州人罢？苏某记得榜上雲州进士共计二十八人，怎地到此，就只有姚兄你一人了？”
姚徽苦笑道：“酒后失言，得罪了贵人，也与各位同窗离了心。”
“嗯？”
苏瑾脚步一顿，诧然看向这个满脸酸楚的进士，“所以姚兄是觉自身与苏某近有相同遭遇，方才起了结伴前行的心思？”
姚徽点点头，没有否认。
其次，他虽知晓苏瑾如今处境艰难，却也清楚背后有新贵一系支持，而自己又因得罪了贵人，必定会被下放到某一偏远之地担任县令，前途无望。
倘若能在授官前与苏瑾走得近些，不求能达到胡云那般，只要有那么些许好感，说不定也能让命运得以更改。
至于遭受牵连……
自己都注定在偏远之地当一辈子县令了，还有什么好怕前途被影响的？
苏瑾笑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随口聊起了其它。
像是姚徽这种连自己嘴都管不住的人，苏瑾原本是打算假意应下结伴同行，待确定对方真实目地，以及所言是真是假后，随便糊弄糊弄，权当维持人设罢了。
但接着转念一想，有时管不住嘴的人，又不乏一个极好的棋子。
好比回春堂那位。
故尔在有了某些打算后，苏瑾对姚徽的态度也似有了些许变化。
‘成了。’
从一开始就奔着和苏瑾拉近关系的姚徽，怎么察觉不到这点变化？惊喜之余，心头那根一直绷着弦也随之松缓了许多。
连带与苏瑾交谈，也逐渐开始将自己代入胡云那般的好友位置。
更是不住暗暗想道：
这苏瑾未免也太好接近了吧，这才不过稍使手段，就已经开始将我认可为好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