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姬东辰篇【四】完结篇·弱水三千一瓢足饮
自从朕意识到对卿卿的心意后，便做不成那无情的翻牌人了。
偏生最近朝堂上也不太平。
那群大臣总爱倚老卖老，抓着朕膝下无子这一点，疯狂暗示朕，总有种恨不得把朕的后宫塞满的架势。
真是气死朕了。
没听说朕的卿卿正在孕中么？！
看着奏折里那明里暗里“苦口婆心”劝诫朕不该独宠秀妃、要雨露均沾的话朕就有气，不过看着柏舟衡现在上朝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透明人的样子又有点好笑。
有些对不住朕这位岳父大人，可朕心悦卿卿，要朕改去宠幸其他嫔妃朕可不干。朕舍不得让她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心，就算只是可能性朕也要扼杀在摇篮里才好。
所以只能委屈下岳父大人每日上朝得饱受群臣哀怨谴责的眼神了。
暮色降临，今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折子，解衣欲睡，躺了一会却了无睡意，朕干脆出去走走罢。
吩咐了李公公莫要跟着，朕便漫无目的地走在了宫内的小道上。
感谢寇女瑶的摆烂式领头作风，现在无论白天还是夜晚，行走在宫内可算没有那些不长眼跑来唱唱跳跳的嫔妃了。
其实朕真的挺搞不懂她们的，夏日也就罢了，寒冬还穿着个那么轻薄的舞裙在外头也不嫌冷。
到底是谁开的头把女子教成这般模样的？
为了无望的争宠不管不顾地糟践自己和残害他人的人，怎么可能获得真正的爱？
朕和卿卿的孩子若是个女孩，朕一定要宠着护着，教她一定要爱自己，除了她不可逃避的皇室责任，其余非作恶的领域，只要她热爱尽管大胆去做就是了。
天马行空地想着，不知走了多久。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发现朕又走到卿卿住的昭华宫外了。
怎的还亮着灯？卿卿还未休息么？
朕有些担心，打算去看看她。
夜深了，卿卿还在孕期，朕让宫人莫要通报，免得她还得起身迎朕。进去却看见她一个人呆坐在小桌前，一旁她的贴身侍女归淳似乎有些着急地说着什么，朕走近些才听清似乎是因为卿卿食欲不佳并未用晚膳，这小侍女在努力劝说卿卿进些食。
“可是孕期的膳食不合卿卿的胃口？”
卿卿和她的侍女齐齐愣住了，似乎是没料到朕会突然过来。
朕看见了卿卿有些微红的眼眶，当即有些急了，大步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把她拥进怀里。
还没等朕开口问，她便轻声开口了。
“陛下......臣妾和孩子都很想你。”
朕没想到她开口和朕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说想朕，这让朕第一反应有些飘飘然。
这是不是意味着卿卿也对朕......
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悔意，朕不该因为孕期不宜行房又怕自己把持不住而“冷落”她的。
卿卿有孕五个月以来，除了她的生辰和重要的节日朕依旧会来她宫里，其余时间便是与奏折相伴，要么宿在上书房，要么宿在圣宸宫。
朕感觉心脏有些一抽一抽地疼，便在她耳边如实地跟她解释朕的顾虑。
朕看见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唯有耳根肉眼可见地红透了，朕才微微放下心来，哄着她吃了些吃食，简单洗漱后便和她准备就寝。
......朕就说温香软玉在怀朕怎么可能完全坐怀不乱。熄灭烛火抱着她躺在床榻上，只觉得黑暗是欲念的催化剂，一切观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朕不自觉地就有些心猿意马。
卿卿似乎也感受到了朕身上的热度，再加上今日朕向她做的坦白，朕的想法在她面前也无所遁形。
朕看到了她眼中的笑意，她看着朕似乎打算张口说些什么，朕紧张地轻轻捂住她的樱唇。
朕真怕她说了什么让朕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也给崩断了。
朕摸了摸卿卿的头让她先睡，告诉她在朕心里她和孩子的健康最重要，今夜朕在门口吹吹风就好，等夜风把朕给吹醒了朕就立刻回来陪着她。
卿卿还是起身了，她把朕给包得严严实实地才允许朕去门口，生怕朕给风吹着凉了。
朕细细询问了归淳卿卿的日常起居情况，又在门口吹了会风，估摸着旖旎的念头都给吹得烟消云散了才进屋。等身上寒气彻底散去，朕方敢继续抱着她睡。
自从这一日之后，朕每日都会去她宫里陪着她。
在朕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五个月便过去了，很快便到了卿卿生产的日子。
朕从不知道原来女子生产竟是这么突然且凶险。
朕那日还在批阅奏折呢，突然就见李公公急匆匆地进来告诉朕，太医院那边说卿卿要生了。
当时朕的脑袋空白了一瞬，接着便飞速赶了过去......最后被无情地拦在了产房外。
听着卿卿带着哭腔的呻吟声，看着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朕都觉得要崩溃了。
不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朕都不打算再让卿卿受难一次了......除非卿卿自己还想要孩子，朕也许会选择尊重她的意愿。
莫约是过了两三个时辰，一切才归于平静。
“恭喜陛下！秀妃娘娘生了位小皇子！”
还好一切顺利，卿卿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稳婆抱着孩子出来同朕道喜时朕才彻底放松下来，交代好皇儿的照料事宜后，朕再也耐不住想陪着卿卿的心情了。
这次终于没有人再拦朕。
朕下旨晋升卿卿为从一品贵妃后，把取名的权力留给她。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才诞下孩子，不该由朕这个坐享其成的人定下对孩子的期许。
卿卿给我们的孩子取名为括，小名叫同文。
听说她身子还没好全就跑去找寇女瑶了。真是胡闹，就算要休息月余也不差这点时间吧？朕听说她是想让寇女瑶当同文的干娘......似乎也好，朕便由着她去了。
同文出生后的这一年风调雨顺，百姓们安居乐业，国力也愈发强盛，以至外敌不敢来犯。素来聒噪的朝臣也不来烦朕了，这种生活简直令朕再满意不过了！
朕便定下了北巡的日子，思忖了许久，定下了让卿卿和寇女瑶陪同朕一起前去。
朕怎么可能舍得把卿卿独自丢在皇宫十个月？所以指定卿卿是不必说的；而寇女瑶的身份是朕的发妻，这些年无甚过错，就算算不上功劳也是有苦劳的，朕不能落了她的面子，也不能因为这件事让卿卿被扣上“妖妃”的帽子。
其实北巡无异于一场宣扬威名的皇室旅行活动，虽说属于政治行为，可实际更偏向于休闲玩乐，也可以算是一种出宫休假了。
因着卿卿说她想要个女儿，所以同文一周岁后，朕和卿卿便没有刻意避孕过。
谁料这个孩子偏巧在北巡时来了，看着卿卿因为旅途跋涉吃不进东西，朕心急如焚，当即便结束了北巡匆匆回宫了。
刘皇贵妃薨了，朕便再提卿卿的位份为皇贵妃。
卿卿的愿望未能实现，这个孩子还是个男孩。不过朕和卿卿仍旧甚是欣喜，卿卿给二儿子取名为揽，字阿德。
日子就这样过去，朕已经有些忍不住知足了。
直到有一天，从不主动找朕的寇女瑶来上书房求见朕。
朕还以为她打算整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活动，结果她开口就是跟朕讲了一大堆非皇后的帝王宠妃的事，还多是那种宠妃对皇帝一腔真情却总是见着皇帝与其他妃子亲近，最后郁郁而终的。
朕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她在暗示什么。她跟卿卿向来感情亲厚，定是她知道些卿卿平日里绝不会向朕说起的事，见卿卿伤心了干脆便跑来捅到朕面前。
所以......卿卿其实很在意朕后宫还有这么多嫔妃？
卿卿对朕......也是一腔真情？
朕感到雀跃，所以朕当即做了个前无古人的决定——朕要为卿卿解散后宫！
反正那些嫔妃也均无所出，朕死后也只能去守皇陵孤苦一生，朕瞧着里头大多人早已无心争宠，反倒不如现在放出宫好生安置。
至于寇女瑶......她身份特殊，定然不宜用和普通嫔妃一般的安置，朕决定让她假死出宫。
朕跟寇女瑶摊牌了解散六宫独留卿卿一人的意思，她的反应比朕想象中更高兴。
朕感激她对卿卿的照拂，感激把卿卿的想法告诉了朕，也感激她当皇后这些年来的协助。所以朕告诉她，虽然她得先假死出宫，不过若是她有什么想法了可以告诉朕，只要在朕能力范围内的要求和新身份朕都可以为她安排。
她似乎很满意，说是她只需要一笔钱，她想以后去江南经商。
朕同意了，一切朕已经在暗地里开始着手安排。
这晚，朕抱着卿卿，试探性地向她开口。
“卿卿，朕先前纳妃都是因为身为帝王的职责，你莫要多想。”
“朕明白你对朕的心意，定是会为这些事伤神......朕不会再让你因为这些事伤心落泪了。”
她闻言却是罕见地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在朕的怀里。
朕也清楚了寇女瑶说的定是十分的真事。
不过朕现在这么说，卿卿似乎也只认为是朕用来安慰她的话。
朕不急，很快她就知道朕对她的许诺是字字无虚了。
首先便是寇女瑶的假死出宫，皇后逝世自然是得庄重下葬，朕定谥号为“贤德皇后”——虽然和寇女瑶本人完全不沾边，但历来这些封号都是这个理，拼尽全力地往圣人青睐的词上靠。
唯一不好的就是卿卿以为是真的了，当日差点哭晕过去。幸亏朕要寇女瑶留了封手信，朕拿给卿卿看了她才信了，放下心来。
过了正月，也该有些新年新气象了。
年后第一次上朝，朕便下旨遣散六宫、废除在位期间的所有选秀。
大臣们当然不肯，声泪俱下地搬出祖宗之法未有先例等诸言让朕三思。
朕又不是当年那个刚登基的毛毛躁躁的青年了，又怎么会被这些唬住？朕这些年来治国未曾懈怠，目前中宫无后，卿卿声誉极好且为朕孕育了朕膝下唯二的皇子，直接下旨也并无太多问题，现在只是知会他们做好心理准备罢了。
所以朕无视了满朝喧哗，只是简单说了一句话，便下达了圣旨。
“朕的身边唯秀皇贵妃一人足矣。”
朕给送出宫的妃嫔拨了一笔殷实的安置费，安排好了宫外的住所，就算她们打算咸鱼一辈子也不用担心；又下达了封卿卿为秀皇后的旨意，封后大典于三月后举行。
朕哼着小曲儿，迈步前去见朕的卿卿，这次朕终于不会再让她伤心了。
三个月后，朕站在宣政殿高台上，看着身着凤袍头戴金簪的卿卿一阶一阶向朕迈步走来，只觉心跳加速，心中悸动也愈发清晰。
朕静静地等着她走到朕的面前，然后朕卿卿握住了她白皙纤细的手，将凤印交到了她的手中。
原本朕理应同她说些“后宫之事便尽数交予你了”之类的帝后官方话术，但朕现在和以后都不会再有后宫，此次“封后大典”对朕的意义也便非同一般。与其说这是晋卿卿为皇后的仪式，不如说是朕和卿卿大婚的仪式。
朕与她携手，一起接受百官朝拜。
余光所及是她的笑颜，透露着朕从未见在她身上见过的如此外放的幸福与喜悦。
卿卿，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朕何其有幸得你真心，又何其有幸能与你执手相依，共阅天下。
【正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