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化骨龙 （五千字大章）
旺角，通菜街。
大家食茶餐厅。
“喂，史伐隆！你在看咩嘢啊？”
一声刹车声响起，化骨龙抬头一看，自己那个缺德老板从车上走了下来，当即暗道一声晦气，没好气地扬了扬手里报纸：
“Morning post，早报啊！”
“呵呵～，你还知道Morning post是早报的意思啊？”
老板看着化骨龙手里的英文报纸，嗤笑一声，抬起手上劳力士：
“你好好看看钟，都晚上七点多了，要不要开档，要不要做生意啊？还学人家看英文报纸…，”
说着，转头指了指蹲在桌子后面看《古惑仔》漫画的黄毛：
“你闲着没事跟人家学着点，看看这些古惑仔漫画，丰富点自己的江湖经验，这还差不多，……真不知所谓！”
说完，转身朝茶餐厅走去。
“诶～，老板！”
想着上个月的薪水还没有发，化骨龙急忙叫住老板：
“今年都十号了，薪水没给我呢。”
“你还好意思提薪水？你老母在我这里接借了三万！”
老板指着化骨龙鼻子道：“我借的那些钱，什么时候你才能还？”
提起这个化骨龙就来气，郁闷道：“我去会计部查过了，你干嘛无缘无故扣我2000块钱？”
“你失忆了？你记不记得上个礼拜你请了两个钟头假，搞到我要帮你代客泊车，我不小心把人家的车碰了，我还要赔人家2000多块钱，”
老板指着化骨龙，气势汹汹道：“当然要算你头上了，做人要有点专业精神，代客泊车蒙客人的钱就算了，蒙老板的钱？你他妈的穷疯了你？”
“你……，握草！”
看着如此理直气壮的老板，化骨龙有些懵逼，待他回过神，老板已经上楼去了。
“吱～～～，”
“诶，泊车啊，parkingboy！”
就在化骨龙郁闷时，一辆面包车停了下来，阿飞、小伟还有安仔带着一群混混从面包车上走了下来。
“你耍我啊？这么清闲，不用干活了？”
见是熟人，化骨龙也不以为意，朝阿飞几人点点头，继续低头看报纸。
“不干了，海关的白天扫晚上扫。”
小伟有意抬起手，露出手上金表，笑道：“所以过来看看你龙哥有什么关照。”
“你都带金劳了，发达了不要忘记兄弟啊！”
化骨龙羡慕地瞄了眼小伟手上的金表：“你们现在在干嘛？”
“我就是过来想请你帮我出个主意呀，这是我的名片。”小伟手一扬，阿飞从衬衫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化骨龙接过名片一看：“财务顾问？收数公司对不对？可以啊，现在的环境也算有口饭吃。”
“哎～，你不知道，有些数很难收的，”安仔大吐苦水：“有苦自己知啊，龙哥！”
“说得没错。龙哥，在我们这帮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当中你是最精明，头脑又最灵活的，”小伟笑眯眯地递了一根烟给化骨龙：“现在我们有笔数很难办，你帮我出个主意啊。”
“你们都是混社团的，全是古惑仔，”
化骨龙点上烟，笑道：“不要跟他客气，再不成就拆他的场子，这还用我教？”
“哦～～～，好呀！”
阿飞几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招了招手，路边的面包车里一下涌出来十几个手持器械的古惑仔。
化骨龙还没回过神，这群古惑仔已经将大家食茶餐厅门口砸得稀巴烂，招牌都被捅了下来。
化骨龙想拦着，却被安仔几人拉住，阿飞笑道：“不用管，让他们砸，不要伤到你了，我可是问过你意见的哦。”
“住手！你们干什么？”
老板听见外面的动静，立马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
“大朱头，你特么的欠钱不用还是吧？”
脑袋上缠了几圈纱布的揸煲查从后面的商务车上走出来，骂骂咧咧道：“还要老子亲自上门来找你是吧？”
“揸哥？！”
朱老板看着凶神恶煞的揸煲查，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哪能呢～，你消消气，上面坐！”
“坐尼吗个头！”
揸煲查手一挥：“给我上去搬东西，把那些能卖的，值钱的全部给我搬掉。”
餐厅里。
看着这群古惑仔跟强盗一样，将自己店里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朱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哭着脸道：
“揸哥，你把我发财的家伙都搬走了，不是让我喝西北风吗？求求你给兄弟一条活路吧！”
“什么？我不是没给你路走，”
揸煲查漫不经心地扣着手指甲，抬眼看着朱老板：“我特么的都call了你几次，你都不覆机，所以我才来扫你的场子，大头朱！我不是不给你路走，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阿飞走了过来，抱怨道：“大佬，这些东西不值钱，全又破又旧。”
朱老板忙道：“我这都是新的，我们有单有据的，”
“丢！去尼玛的，”
揸煲查瞪了朱老板一眼：“这些破烂都算利息，你还欠我五万，怎么还？”
“我想想办法吧，但我眼下两手空空，”
听着揸煲查的话，朱老板真要哭出来了，突然指着化骨龙道：
“他，他还欠我三万，你…你跟他要三万！剩下那两万我会尽快还给你！你看怎么样？行吧？”
“你说什么？！”
本来还在一旁看戏的化骨龙一听就急了。
“行呀，我帮你收回三万，按行规我要抽三成佣金，”
揸煲查摸了摸脑袋上的纱布，龇着大牙花道：
“三七二十一，也就是你还欠我两万九。”
算了算账，揸煲查转头指了指化骨龙：“那你现在欠我三万了，老弟！”
“慢着！”
化骨龙怒了，朝揸煲查道：“如果我把他值钱的东西抄出来，是不是能少还一点？”
“行啊！”
揸煲查看着满头大汗的朱老板笑呵呵道：“只要你抄得出来，咱们就算少一点。”
“你的表呢？”
化骨龙记得朱老板手上还有一个金劳，应该能值个五六万，当即走了过来，捞起他袖子一看，手腕上空空如也。
“喂喂喂～，哪有值钱的东西？没有…，”
朱老板瞪着化骨龙，恨不得咬他一口。
见化骨龙一无所获，揸煲查有些失望，不由骂道：“就算有，也早被我们抄出来了，傻子！”
“揸哥，东西全收掉了，那没事了，没事我先走了。”朱老板擦了擦额头上是汗水，起身就想溜。
“不对！”
化骨龙明明记得朱老板手上戴了表，刚刚又没人搜他，突然灵机一动，抓住朱老板从他兜里掏出烟盒，打开一看，拿出里面的手表放在揸煲查面前：
“我就说你有东西！”
“呵呵～，劳力士，真玩意！”
揸煲查满意地笑了起来，直接将劳力士戴在手上，拍了拍化骨龙肩膀：“不错，这表算一万五，你还欠我一万五。”
接着脸色一变，指着朱老板骂道：“你这个扑街王八蛋耍滑头，把表藏起来是吧？多罚你一万一，一万一加两万九，那就是四万。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还有四万。滚！我去你玛的！”
朱老板哇的一声，真哭了起来。
化骨龙走到揸煲查面前开口道：“这位大佬，我没钱，我是payking boy。”
“什么？你没钱还还特么fucking我？”
揸煲查一听就怒了。
“不是，大佬，parkingboy就是帮人停车的，”阿飞几忙拦住发飙的揸煲查：“parking跟fucking是两回事。”
“你们认识他？”
揸煲查听着几人解释这才消了气，转头看向阿飞。
“认识！”
阿飞几人点了点头。
“啪！”
揸煲查一巴掌拍在阿飞脸上：“认识就不用还了吗？”
阿飞低着头，小声道：“不是，宽限几天，过几天还…，”
“啪！”
“过几天还？”
揸煲查又是一巴掌拍在阿飞脸上。
“喂～，我没有…，”
安仔连忙求情道：“大佬，他是我们兄弟，人很机灵，又会英文，给他个机会，您收下他，让他做事，就当抵债了？”
揸煲查看了看安仔几人，不置可否地朝化骨龙招了招手：“过来！”
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化骨龙，点点头：“行，明天上班吧，没钱还就卖屁股！”
说完，起身朝门口走去。
小伟朝化骨龙使了个眼色：“还不多谢大佬！？”
化骨龙闷声道：“你去卖屁股吧！”
……………
旺角，洗衣街。
一座座居民楼错落有致地排列在街道两侧。一幢典型的老旧居民楼里，居住着化骨龙一家三口。
化骨龙家里的面积不大，大约三十平，但布局合理，家具摆放紧凑。狭小的客厅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沙发，还有一台老式的电视机，墙上贴了几幅褪了色的照片。
中午时分。
化骨龙老妈，人称张姐，走进化骨龙卧室，将盖在他脸上的马经掀开，推了推：“阿龙，起来吃饭了，起来吧，大懒虫！”
“知道了！”
化骨龙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翻身下了行军床。
洗漱好后，进到客厅，看着桌子上的三个青菜，顿时没了食欲：“妈，小晴呢？”
“还在睡觉，她今天早上才回来的，让我不要叫她。”
张姐板着脸，端起碗筷吃了起来：“不用管她，吃饭！也不知传到谁的，伙食费不交，家用不给，拿着钱去养男人，家也不管！我真是白养她了！还好意思吃饭！”
“好了，妈…，”
化骨龙指了指桌上的菜碗，转移话题道：
“清炒白菜，白菜汤，豆豉鲮鱼拌白菜…，白菜不用钱啊？”
“要钱，不过便宜，才两块钱一斤。”
张姐没好气道：“有的给你吃就不错了，你多久没拿家用回来了？”
化骨龙不想跟老妈说欠了高利贷的事，若无其事道：“最近生意不好，老板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你最近一定又输了不少吧？”
“哎～，早晚要戒掉它！”
张姐叹了口气，也没说话的欲望了。
“你要是能戒得掉，我就去吃屎！”
化骨龙闷头吃着饭。
“你以为我想啊？”
张姐又叹了口气道：“生意淡薄，不如赌博，现在我的场子一天不如一天了，那些小妹快把我甩了，跑去做基了！”
“哎，笨死了！”
说着说着，张姐突然一拍桌子，懊恼道：“早知道问大头猪多借五万，反正也不用还了！”
“你想得倒美，”
化骨龙忍不住道：“那些数已经被收账公司接手了，我现在帮帮人家打工还钱啊！”
张姐倒是乐见其成：“这不是好事吗？那你去啊，去啊！”
“我以前老被人收账，不想干这行。”
化骨龙白了老妈一眼，不想搭理她。
“丢～～，你也知道这么说，”
张姐劝道：“当然是收人家的账比被人家收好了，而且收账这一行对你来说，算是高尚职业，你怎么好像还不乐意？”
“你还说呢！”
化骨龙郁闷道：“要不是当初你把我的学费全输了，我现在早就当医生了！哪份工我干的长？做到哪里都被人收账！”
“叮～～～，”
“噼噼啪啪～，”
“收账！！”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门铃声，紧接着外面有人大声喊着收账，同时用力敲打着房门：
“快点开门！收账！开门！！”
“看你这个乌鸦嘴，真的是！你帮我挡一会！”
张姐脸色一变，慌忙起身就想藏起来，可简陋的房间里也没个藏身之处，当即趴在地上钻进了沙发底下。
化骨龙听出了外面人的声音，但看着张姐这样，也没提醒她，打开门一看，果然是小伟几人。
“收账！人呢？！”
安仔几人故意大声呵斥着化骨龙，四处翻找起来。
“大佬，没人啊！”
化骨龙朝沙发底下努了努嘴。
“没人？！”
阿飞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故意蹦哒了几下，吓得张姐大气都不敢出。
“还钱！”
玩了一会，阿飞才一把抓住张姐露在外面的小腿。
“大佬，我没钱，给个面子嘛，都是街坊邻居～～，”
张姐颤颤巍巍地探出头，一看是阿飞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从沙发底下爬了出来，一巴掌拍在阿飞脑袋上，没好气道：
“玛的，你这臭小子，吓死我了！”
“我靠，你为什么这样害怕？”
阿飞坏笑起来。
张姐拍了拍胸口，瞪着几人：“你们这几个小王八蛋！！平时就不露面，叫你们来我的场子里露露面捧捧我的场，鬼影都没有一个，老是在旺角的小舞厅鬼混，今天怎么跑这里来了？”
小伟心有余悸道：“算了，你上次给我介绍的那个非洲混血儿，我差点吐啊！”
张姐揽住小伟肩膀：“上次是我看走眼了，你们今天晚上来，我给你们准备南美阿根廷美女。”
“真的？是不是啊？”
小伟狐疑地看了张姐一眼。
“好了，你们三小子上来干嘛？收我的数啊？”化骨龙打断两人聊天。
安仔看着化骨龙：“我靠，你小子不是忘记了吧？你答应了今天上班啊！”
小伟点头道：“就是啊，我们没看到你露面，所以上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化骨龙摇了摇头：“你们干收数的整天打打杀杀，我不干！我情愿卖男人用品！”
“龙哥，我们很难跟老大交代的，”
安仔几人对视了一眼，有些为难。
张姐一听就坐了过来：“你们几个臭小子改行做收账的了？”
“是呀。”
安仔点了点头。
“我靠，难怪！你这金链子不止有八两吧？沉着呢！”
张姐抓住安仔的大金链子掂了掂，又抓起小伟收手上的小金表看了看，啧啧有声：
“你这手表劳力士，是真的！”
回头给了化骨龙一巴掌：“你看看人家，你还像不像个人？”
“你说什么屁话，不要打扰我吃饭！”
化骨龙无语：“我不会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眼看着气氛僵持住了，安仔突然眼睛一亮：“你要真不想去收数的话，我倒是听说一条路子。”
“什么路子？”
化骨龙跟张姐齐齐看向安仔。
安仔也没卖关子：“你听过辉少没有？他那边现在在收马，你可以去试试啊。”
“辉少？你说盲辉是吧？”
化骨龙翻了个白眼：“古惑仔跟收数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打打杀杀？”
“不是，你听我说，”
安仔解释道：“你不是会算账，还懂英文吗？现在那边招收会计，每个月八千，而且一旦录用每个人给一万的安家费，呸呸呸～，是红包，每个人一万的红包。”
“真的？”
化骨龙一听就心动了，自己虽然只有会计从业证，但社团嘛，哪有正儿八经的会计师，自己能应聘上的机会还是蛮大的。
“我骗你干嘛？”
安仔忿忿不平道：
“听说那边只要上了花名册就有五千块的薪水，组长一万，还有分红。玛德！可惜消息传出来晚了一点，要不是我们几个已经过档到揸煲查门下了，我肯定过去。揸煲查这个吝啬鬼，每个人就包了一千块红包。玛的！现在想过档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以去试试，你要是去了和联胜，揸煲查也不敢强收你的数了。”
小伟点头道：“听说他们这次只收三百个人，要是去晚了就没机会了。”
“不成再回来嘛，”阿飞也附和道：“你这一两天没上班没事，但拖久了揸煲查问起来也不好交代，你也知道揸煲查这个人心狠手辣，要是没人罩着，这一万五的数你最起码的准备五万。”
“好！我吃完饭就去！”
化骨龙点点头，心里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