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今得一虎将
吃喝一顿，关系又近了三分。
尤其吴自勉与柳脩业二人，一人饱读诗文，一人通晓杂书，在一众军汉糙汉中彼此亲近。
吴自勉听闻柳脩业乃关中柳氏后人，今日特儒士装扮。只可惜他生来尖瘦脸，大半生混迹市井街坊，无论怎样装扮，都比不了柳脩业真名士风骨。胜在柳脩业对随州上下印象极佳，言语间甚是推崇，故二人闲谈诗赋经典，倒也十分融洽。
趁此雅兴，吴自勉邀柳脩业私下说话。柳脩业只觉荣幸，忙应邀。
二人离了宴席，来到一处雅静地。
吴自勉从言谈间察知柳脩业为人爽直，又对岑炳倍加赞赏，便直说了：“若使君有意挽留柳郎，诚邀柳郎共事，先生当作何答复？”
“真有此事？”柳脩业难掩眉间喜色，“今天下武夫当道，皆以杀戮逞雄，不顾苍生死活，独使君仁义，有古君子之风。若得侍奉此仁义君子，柳某此生无憾。”
随即喜色渐去：“然许将军欲往归州，我亦与他一道而往，不忍半途弃之……”
吴自勉借机献言：“何不劝许将军一并留下？”
“吴公所言极是。”柳脩业愁容未消，他既相中了许存，二人又共事许久，自然也不愿弃之而去，然，“许将军其人极坚毅，旁人难易心志。”
“柳郎正可好言劝他。”吴自勉道，“许将军与归州不过些往日旧情，今时过境迁，还能残留几分？再与天下苍生相较，又当得几分？时不我待，明主难遇。吴老儿敢与柳郎拍胸脯，使君笃仁厚，心忧庶民，绝非一般赳赳武夫，得与其共谋大计，岂不美闻！今日若错失良机，定追悔终生。”
“谢吴公教我。晚生愚钝，几错失明主。”柳脩业再不迟疑，下定决心留在随州。
他本直爽人，向吴自勉一拜以示感激，立即便返身去寻许存。
临走际向吴自勉保证：“与天下苍生相较，私情能值几何？吴公无忧，若许将军执意不肯，也只好各奔前程，晚生侍奉使君之心已定，绝不会有变。”
这番慷慨允诺落在吴自勉耳中，却另是一番滋味。
因岑炳想招揽的是许存，而非柳脩业。吴自勉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让柳脩业没领会他的意思，可当下也不好再多说，只有静候消息。
……
“先生寻俺来何事……”许存正吃喝起兴，却被柳脩业叫了出来，满头雾水。
柳脩业是个直性子，不会绕弯子，当着许存更不会，开口便问：“天下大计与一己私情，孰先孰后？”
许存经柳脩业调教多日，想也不想便答：“天下为先。”
“今与将军共赴大计，将军可否？”
“可。”
“甚好。”柳脩业喜道，“我这便去回话，愿与将军一道留随州，为岑使君效劳。”
“先生且等等。”许存此时方回过味来，“先生要留随州，不欲往归州？”
“既遇明主，得遂平生志向，为何还要往归州？只因将军与归州有私情？正如将军言，天下为先，谁人可为天下计，入随州来所见所闻，将军当真不晓么？”柳脩业语气愤然，愤于许存不明大事。
许存不知如何作答，又不敢直言以回，唯沉默以应。
柳脩业等了片刻，仍不得回应，拂袖而去：“道不合不相与谋。将军与我志趣不合，就此道别吧。”
许存忙追了上去：“先生勿恼。俺依先生便是。”
其实他并不懂甚天下大计，天下再大，也大不过功名二字，先前如是说，皆因知晓柳脩业脾性，顺其意哄其开心罢了。他只是良知未泯，看不惯蔡州军禽兽行径，又视秦宗言为庸人，不愿与此等庸人谋事，欲另觅前程而已。
至于前程何在，奔归州郭禹还是投随州岑炳，郭禹有旧情，又有慷慨大志，岑炳亦非庸人，且仁厚尚义……尚两可之间。
但柳脩业的意见，他向来不曾违逆。
暂留随州亦无妨。
……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许存愿意来投，岑炳全其所部，一人不易，另单独置一营，仍以许存为将，以柳脩业为随军司马，其余所部将校全由二人选任，他不置一喙。
今得许存一虎将，当纵虎出山，谋图安州已久，当可提上议程了。
随州夹四面大山中，退守有余，若要向外进图，唯有二途，要么出枣阳图襄州，要么出安州图鄂沔。
襄州自不必多想，蔡州军已攻下郢州，占襄、邓、唐、郢四地，雄踞一方，谁人敢去撩拨。所幸襄州随州共事一朝，轻易不好交恶，且赵德諲一直垂涎荆州，正全力筹备南征，才暂保随州无事，反要向随州示好，以免岑炳从身后惹事，搅了他南征大计。当下也正是襄州与随州的交好期，双方信使往来，商旅互通，皆不设障碍。
安州与随州山脉阻断，却有涢水相连，且涢水峡谷开阔平坦，可供大军行进。两地官商民频繁交流，自古有之。随州居上游，放船顺流而下朝夕可至，历来占随州者，皆有谋图安州的心思。岑炳自不例外。
自岑炳夺随州后，安州便异常警惕，多次遣人来试探。岑炳以礼相待，示随州绝无他意，只愿与近邻友好相处。
安州刺史熊以应科第出身，全不知兵，这些年得安居刺史之位，全凭了装聋作哑不问政事，权柄操持于安陆（安州治县）豪强周通之手。前番与岑炳信使往来，皆周通僚属。周氏本安陆豪族，至周通，逢黄巢大乱，各地纷纷招募乡勇操练土团，打着为朝廷除贼的旗号，实则拥兵自立。周通募三千人，遂霸安州。
安州隶属鄂岳镇，自鄂岳观察使、五州土团军都指挥使崔浩卒后，客将路审中袭占鄂州，各地皆以驱陆贼为由，拥兵自重，不再听从鄂州号令。
除周通据安州，杜洪据岳州，吴讨袭据黄州，骆殷据永兴遥控蓟州。同周通一样，几人都是土团将领出身。凭着这层关系，几人谋图鄂州已久，欲携手共逐路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