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卷一 我也是读书人
丘福没有多言，只是从袖笼中拿出了一叠宝钞。
朱允炆见状，狐疑地看向丘福：“难不成有人私造宝钞？”
将宝钞就这么扔在桌案上，丘福笑道：“这玩意儿开裆都嫌硌得慌，谁会私造这玩意儿？”
说罢，他又看向了武超，“如今，建文旧臣建议陛下，下旨禁绝铜钱，使用宝钞，
陛下虽在犹豫，但明显是动心了。
可问题是，如今宝钞贬值极快，陛下也忧心，可明白？”
话说到这份儿上，朱允炆哪儿还能不明白？。
在明初的时候，朝廷的确强制推行过宝钞，本是好意，以此解决大明铜荒的问题，可事情到执行下去的时候，就变味了。
一开始，宝钞的价值还是很稳定的，可随着朝廷的滥发，宝钞的贬值也就成了应有之意。
至于说朱棣知晓与否？
当然是知晓的。
宝钞发行了这么多年，是个什么行情，别说朱棣，百官都清楚。
谁家还没有几贯宝钞？
但朱棣还是动心了，原因也简单。
因为他靖难的大义，便是朱允炆推翻了祖宗之法，而他是祖宗之法坚定的拥护者，这个时候拥护祖宗之法更能体现出他统治的合法性。
至于建文旧臣，那就纯纯的只是为了在这个时候讨好一下这位新君了。
朱棣现在需要什么，他们就送什么。
所以，真要说起来，这群家伙才是最可恶的。
不过这就是政治。
不管牺牲多少人的利益，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那就是值得的。
至于撮尔小民的利益，那也配叫利益？
“这群祸国殃民的奸贼！”想通了这些，朱允炆也是怒不可遏，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把丘福都吓了一跳。
他也没想到武超的反应会这般大。
只是他不知道，他眼前的武超，这会儿明显是朱允炆的记忆占了上风。
对于景清、方孝孺这样的人，虽然他也觉得都是酸儒，但终究还是多了几分敬意的。
甭管人家酸不酸，但人家好歹还占个忠字，再看看如今朝堂上的那些家伙，为了自身利益，真就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这会儿算是明白了，朱允炆输得真不冤。
有这么一群能时刻为皇帝分忧的臣子，何愁不亡国？
“你小子，怎一惊一乍。”丘福这会儿都有些不解，
朱允炆也察觉到自己多少有些失态了，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说道：“下官只是感慨那些奸贼误国，多了些动容罢了。
四年靖难，公爷和陛下付出了何等之艰辛才有了如今的局面，可那些奸贼……”
他哪里不知道丘福为什么会提起这个？
要知道，丘福乃是如今的武勋之首。
任何能打压那些建文旧臣的机会，他都不会错过。
这是属于他的政治正确。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丘福看向武超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赞许，当即也是笑道：“如今陛下下旨禁绝铜钱，已经无可避灭，作为臣子，我们自然要支持。
可宝钞贬值也是事实，这时候，不管是谁，只要能解决宝钞贬值，都是大功一件，怎么样，你小子有兴趣没？
真要有兴趣，老夫倒是能帮你把这个差事儿争取过来。”
他其实也就随口一说，无非是让武超知难而退罢了。
对于宝钞贬值，朱棣和朝中诸多大臣都商议过，可对此却无更好的办法。
虽然他对那些建文旧臣颇为不顺眼，但不可否认的是，人家的能力还是有的。
真要是什么都不懂的庸才，也难以在朝堂立足。
反观朱允炆，他倒是真就认真的思量了起来。
这倒是让丘福大为惊讶，心道，你小子还真想试试？
不过他也没打扰，就这么等着，虽然他也不相信武超能有什么好法子，可万一呢？
半晌过后，朱允炆终于抬起了沉思的脑袋，说道：“如果朝廷能按小子所言，小子倒是有几分把握控制住宝钞贬值的趋势，甚至能让宝钞回到它原本的价值。”
“当真？”
“八成的把握。”朱允炆说道。
这下轮到丘福不信了，当即道：“你先细说一番。”
“宝钞之所以贬值，无非是源自老百姓的不信任和朝廷的肆意滥发，这其实无可指摘。
对于老百姓而言，每一文钱都无比重要。
凭什么让你用一张轻飘飘的纸就换走了？
加上朝廷还在肆意的滥发，这就让百姓更加不安，生怕这玩意儿最终沦为废纸。
毕竟宝钞非大明先例，早在前宋之时，就闹出过问题。
如此一来，就会引发另外一个问题，挤兑。
只要有一个人开始低价挤兑宝钞，连锁反应之下，无数人都会开始。
如此一来，宝钞也就成了今天这模样，价值十不存一。
而若是想遏制住这种趋势，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回拢宝钞。”
“我们明明是要推行宝钞，回拢是何意？”
丘福有些难以理解。
朱允炆解释道：“当然是为了更好的推行，如今市面上宝钞的存有量太多了，朝廷若是不回拢，强行推行，只会适得其反。”
“你说的也是屁话。”听武超说完，丘福失望地摇了摇头，道，“朝廷要是拿的出那么多钱，还用你说？
老夫还真以为你有什么好法子，搞半天，还是馊主意。”
“公爷还没听下官说完呢。”朱允炆连忙道，“只要操作得当的话，回拢宝钞其实花不了多少钱，只要给下官百万石粮食即可。”
百万石粮食，朝廷还是拿得出来的。
哪怕是在所谓的洪武三十五年，大明单税粮也有将近四千万石。
“你打算怎么做？”丘福又问道。
如果能平衡宝钞，百万石粮食真不是多大个问题。
“这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清的，这样，下官回去写个详细的奏章，交由公爷如何？”
“不用回去，就在老夫这写，老夫这就让人给你准备笔墨纸砚。”说罢，丘福还当真就让人准备了起来。
等东西都准备好后，丘福这才说道：“你先写着，老夫先去陪老弟兄们喝两杯。”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朱允炆有些无奈，但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开始琢磨着如何动笔。
当天色都暗了下来的时候，丘福这才打着饱嗝走了进来。
而这会儿，朱允炆早就写完了，正在思量具体的操作细节。
也亏得他前世有些毛笔底子，要不然今儿还真要抓瞎。
“拿与老夫看看。”丘福说罢，便直接上手。
朱允炆自不会拒绝，只见丘福越看脸色越喜：“好小子，你是怎么想到的？”
“公爷，你是不是忘了，咱也是读书人啊。”朱允炆闻言有些无奈。
“是了，是了，老夫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丘福眉开眼笑地说道，“你先在老夫府上休息，老夫这就进宫。”
说罢，他还拍了拍武超的肩：“不错不错，你小子，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