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嘉陵江头

自宝鸡沿川陕公路南行三十余公里，即跃上雄伟磅礴的秦岭主梁，“秦岭”石碑立于道侧。这巍峨的主梁既是宝鸡市区与凤县（古凤州）的分界，而东西横亘无涯，又构成中国南北气候的天然分界线，黄河、长江两大水系的分水岭。

伫立梁上，纵目逞望，山海峰浪间，渭水支流清姜河摇曳北去，嘉陵江飘忽南行。多少次，我曾翻过这主梁，去驻守秦岭南麓、嘉陵源头的部队公干。此时的嘉陵江清清一溪，水不没膝，莹莹卵石间，以其富于音乐美的名字弹奏着泠泠的琴音。“嘉陵最堪忆，迎马柳毵毵”，想那曾壮岁从军，戍守秦凤的陆游，纵马驰骋嘉陵江头，当野杏如火、柳丝散金的暮春，能不诗兴勃发！

真正的嘉陵源头还在沟里营区。跨过那号称“千里嘉陵第一桥”的“东河桥”，溯涧水而东北，循入峰峦起伏的沟谷。谷深林密，松篁交翠。而云低雾迷，岚浮霭沉，便觉有藏龙卧虎之气。方遐思间，一扇水缓沙积的谷原恰才展开，忽有巨石突兀起于滩边，高、宽均数丈，嶙峋嵯峨，苔痕斑驳，葛缠藤绕，并有石级三折，达于岩顶，令人称奇。这峥嵘巨石如伏龙似卧虎，眈眈守护着这谷原，任万千载山洪涨落，岿然不动。原来，此石名“将军石”，壁上尚有依稀题字，不知题于何代？听山民们讲，石上原有八卦庙，传说出散关、围陈仓，北伐中原的诸葛孔明，曾凭借巨石指挥兵士操练八卦阵，故又名“点将台”，总是有番来历的。记得前一阵陕西的文物考古部门曾为宋金古战场“和尚原”遗址的迷失而展开探寻，我则直觉此处紧扼西北侧名闻遐迩的大散关，最宜设险埋伏，侧击来犯之敌，或许竟就是当年的“和尚原”？臆想之中便浮现出抗金名将吴玠巍立石上，点将布阵的风云气概。

而仰望石巅，还真的有位军人荷枪而立，目光炯然，神情庄肃。原来此乃山里驻军巧借这高岩之势，早已在石顶修建起一座绿色哨棚，昼夜守望着营区与周围的山山水水呢！

行往更深处，嘉陵水斗折蛇行，明灭依约，方见其从石罅中溢出，又疑自草根内渗涌。这仅可浮起酒杯的“滥觞”，让人一蹴而过。而山中战士随意铺条青石，便是座最简朴的石桥，这才是真正的千里嘉陵第一桥呵！假日里，那些家在江尾的四川籍战士，常爱折只纸船，顺水放去，说不定能漂到家门口呢！

1996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