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流泪的笑话
“老爷,我王铁锤真的是凭良心纳粮的啊!”
熟悉的哀嚎声下,随后便是一阵哭泣声,当陆尘回过头时,趴在地上哀嚎的正是王铁锤大叔一家子。
“老爷,我家这这俩娃才六岁啊!真不够七岁……”
七岁男丁,便达到了交税的门槛了,四周心有余悸的众人看着心肝发颤,却没人敢上去帮忙。
很明显,王铁锤大叔是带足了米的,可千算万算没算到人家把他家只有六岁的姐弟二人算成了七岁。
岁数小,份额不如成人多,只需要三斗米,可这一下子缺口差了这么多,哪怕有准备的铁锤大叔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老爷,我这手前段时间打铁伤到了,娃还小,秋税之后还要过冬啊……”
“你是说我冤枉你!”远处拿着户头册的官吏,人虽长的平平无奇但却露出了刻薄的嘴脸,冷哼的望着趴在地上哀嚎求饶的王铁锤,同时一对孩子更是被吓的哇哇大哭。
“不敢不敢!”地上的王铁锤大叔赶紧跪地磕头求饶,“还望大人可怜怜我这俩娃,他们真的只有六岁啊,再交粮这个冬天真的熬不过啊……”
此类事情时有发生,四周的百姓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出声,眼神中只有躲闪和麻木,零星的叹息声下不少人暗自抹泪,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
两个孩童的哭声也让官吏心烦意乱,官吏更是不耐烦摆手道:“交不起税你怪谁,没本事你就少养一个。”
王铁锤求饶下,但这种事官吏们每一次不知要见多少,或许一开始还会有人于心不忍,但在这个世道下,早已经麻木了。
“我不该!我不该养这娃子啊…”
王铁锤求饶,可交不齐就得去服徭役,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根本没活路,一旁的王婶子更是泪流满面的哭泣下。
“娃他爹……”
凄凉的哭喊声下,官吏冷漠这一切,围观的众人也是纷纷于心不忍的挪开眼神,王铁锤的大手颤抖下已经伸向了自己的女娃。
“铁锤叔!”
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王铁锤的手掌。
“铁锤叔,你就算是掐死了她,该交的钱也得交!”
陆尘平静的阻止了王大叔,他更是自嘲道:“我父亲走了两月多月了,结果还得交税。”
说罢后,陆尘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望着这位官吏,拱手道:“这位官爷,我这铁锤叔糊涂,记错了孩子的年龄,还差多少缺口,这就给您补上。”
这位官吏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这么不近人情,但上面有令,这户册也做成了这样,他不做自有人做,同样自己这身皮还得脱下去。
“还差七斗米。”
陆尘深吸一口气,弯腰从裤腿取出一团灰布,打开后一两碎银,还有身上不到两百文铜钱都在这里。
众目睽睽下,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小布袋空了。
“这位官爷,铁锤叔欠下的用银钱补上,还有这一百文的火耗钱。”
官吏掂量了下手中的银钱,瞟了一眼王铁锤道:“行了,早干嘛去了。”
“小尘!”
铁锤大叔看到陆尘帮他补齐这缺口后,他顿时感激哭泣道:“等叔手上的伤好了,在寒冬前一定还你。”
“铁锤叔,我父亲出事后,你是唯一一个还粮的。”陆尘这番话也是告诉其他有心思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人。
一旁的王大婶更是死死抱着自己的俩娃流泪道:“小尘,不是你铁锤叔心狠,实在是上个月老母生病,为了治病,家中已经无积蓄了,你叔的手又受伤,这日子…呜呜……”
围观的众人眼神躲闪,都怕求到他们,邻居是不假,但纳粮谁家也都是剥一层皮,哪有余力帮别人。
说不定明年的今天,他们还不如人家呢。
而陆尘看到这世道后,摇头叹气下扶着王铁锤大叔一家子离开。
苛捐杂税中,还有一门身定钱,也就是俗称的人头钱,成年后又是一个标准。
这项税导致贫苦农民不敢多生孩子,即便不小心生多了,也会忍痛溺死。
“岳、鄂间田野小人,例只养二男一女,过此辄杀之”、“黄州小民,贫者生子多不举,初生便于水盆中浸杀之”。
推着木车,看着一双双麻木的眼神,陆尘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民生子必纳添丁钱,岁额百万,民贫无以输官,故生子皆溺死…”
多子多福,有时候也是个叫人流泪的笑话。
“小尘,这次真的……要多谢你了。”
回到家中铁铺时王铁锤大叔,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双目通红的擦眼泪,手掌上明显还有伤势。
“小尘,等叔这手好了,一定会赶紧还上你这银钱的。”
王铁锤是老实人,也知晓陆尘的情况,这秋税之后,捕鱼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冬季才叫难熬。
这个世道真是操蛋,他这两月一直奔波于武馆和捕鱼之间,若非他有宝镜,这一次秋税也得扒一层皮。
“这陆尘和他父亲一样,仗义啊!”
“一两多银子,说给就给了,我看钱袋子都空了,这怕是全搭进去了吧。”
“你知道什么,两月前尘小子家出事后,只有王铁锤还粮……”
外面路上,纳完粮回来的平民,一个个互相交谈,有人赞叹陆尘仗义,也有人讥讽棒槌,给了别人,自己这日子不过了吗?
随着今日纳粮回来的百姓,一个个都是情绪低落,年关都舍不得吃的精米,竟然一袋子一袋子的扛过去纳粮,能不难受吗。
……
“铁锤叔,你这钩子可不错,正好之前我父亲的钩子也不知丢哪里了,这银钱你也别着急还,我先拿一钩子顶债了。”
看着铁匠铺内的东西,陆尘不由盯上了悬挂着的铁钩,然而王铁锤大叔见状后却是脸色一变。
“小尘,你可别乱来啊,大泽湖深水区虽然宝鱼多,但好多老手都折在那里,就连你父亲都!”
仿佛是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王铁锤大叔赶紧闭上了嘴,而陆尘却是平静的一笑。
“铁锤叔你误会了,我哪敢去虎头湾,只不过有个准备,毕竟若是有幸碰到了宝鱼,到时候却没合适的钩子,那我可就亏死了。”
铁锤叔听到这话后这才神色好点,点头闷声道:“这倒也是,小尘你现在也是打渔的好手,船上不配一个好钩子也说不过去。”
“那这钩子我拿走了,趁着才晌午,我还是去湖中捞几网再说。”
拿着钩子,陆尘在铁锤叔的相送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