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折色火耗
“陆文武、陆尘，父子二人纳粮……”
埠头前，众目睽睽下，只见陆尘带来的粮食倒入官斛，众人看着大脚孙卷起袖子时，在这炎炎烈日纷纷感受到了一股寒意袭来。
砰的一声！
淋尖踢斛震出来白花花的精米，看的众百姓一阵心疼，而这一切陆尘皆看在眼里。
“斛口上没见白！”
叉着腰的大脚孙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由露出了笑容摇头，转身还对着陆尘露出一副叹息的样子。
“小子，你说你这是父子二人的三石粮，可这官斛可没见白，至少差了有五斗米吧！”
从这一脚就能看出大脚孙的功夫有多深，寻常人能震掉二三斗米已是行家了，这大脚孙一脚下去竟然少了五斗。
围观的都是邻居，纷纷脸色惨白露出了惊惧之色，他们可怜陆尘，更是担忧接下来的自己。
“两位大人，这尘小子家中……”
老里长见这事太过了，不由上前强颜欢笑的想要求情，然而这大脚孙昨晚吃了陆大的两壶好酒，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他可是非常有职业操守的。
“老里长，还有各位。”
只见膀大腰圆的大脚孙，一脸蛮横的望着众人，脸上根本没有半点怜悯之色，有的只有冷漠和狞笑。
“这斛是官斛，官字大如天，谁要是不认识这‘官’字，哼哼！到时可别怨这官字不认识你！”
叉腰下的大脚孙冷漠的望着众人蛮横的恐吓下，顿时一众百姓是敢怒不敢言，纷纷低下了头。
“小子，你这缺了五斗米，是要补上呢还是去服徭役？”
转头，大脚孙还露出了叹息的笑容，然而陆尘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平静如常。
“缺的五斗米我补！”
掷地有声下，陆尘伸入怀中就要取出铜钱时，这时大脚孙不由露出了笑容。
“早就听说你小子打了一条宝鱼换了不少银子，有这钱去什么武馆，还不如留着点娶个婆娘过日子呢。”
“每年拜入武馆的有多少人，真正能熬出头的又有几人。”大脚孙一副我可是为你好的样子接过了陆尘递过来的铜钱。
“不对！你这不对啊！”
上交赋税的时候，若粮食不够，是可以用银两和铜钱来代替实物的。
可就在陆尘交了铜钱，补上这短缺的五斗米后，强压着怒火就要转身离去，哪曾想身后又传来了厌恶的声音。
外观的一众百姓，听闻这话后也是纷纷脸色煞白，惊惧的望着大脚孙，这还不够！难道真要逼死人吗？
这一次就连老里长脸色也变了，若是之前他还能理解成贪，可眼下分明就是要将人往死里逼。
“大人！”
身为里长，若他负责的百户都要这么搞，这个冬天就算能熬过去，那明年呢？
然而拿着户头册的官吏却是给这位老里长一个眼神示意，顿时老里长惊愕下转头望着这一幕，原来这是针对尘小子，而非他们这百户。
顿时老里长左右为难下，摇头长叹一声选择了默不作声，他负责的可是还有百户人家纳粮，为了一个陆尘而得罪下，导致百户纳粮都多半斗，那么累积下来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不对！”
转过头的陆尘望着大脚孙，脸上却是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不知大人，这哪里不对了？一石精米一贯五百文铜钱。”
“别，我可没说你米的价钱不对。”
大脚孙连忙摇头，手中更是拎着沉甸甸的铜钱，望着陆尘更是露出了一副为难的神情。
“一石精米的确是一贯五百文铜钱，五斗米七百五十文铜钱，但火耗呢？这可不是我能做主的，上头也有规定，你也别为难我。”
他妈的！
听到这话后陆尘瞪大了眼，他真想踹死这黑心的狗东西，不仅黑心的将他死去的‘爹’给算上，淋尖踢斛踢掉了这么多，他补交铜钱，竟然还要算火耗。
整了半天，这淋尖踢斛和折色火耗两大手段都让他给遇上了！
寻常交税，百姓都会多准备点，都是防备这淋尖踢斛，就算有差，也都是忍痛的补交上铜钱，这个时候也就不算所谓的火耗了。
要不然这真是把人往死里逼！
陆大！大脚孙！好好！很好！
人群中，二狗看到这一幕时，想要出头，却被他爹给拉住了。
“爹，咱们多准备的粮食可以匀给尘哥点，到时候铜钱补上就是。”
天真的二狗以为再替陆尘补上五斗精米就不用吃这所谓的铜钱火耗了，然而作为过来人的陈大叔，却是压低了声音拉住了自己的儿子。
“二狗，你想被所有邻居都埋怨吗！
陈大叔死死抓着自己儿子，这个时候若是出头了，到时候不仅仅是他们家，甚至整个百户都要受到牵连。
二狗震惊的望着自己父亲，然后再看其他低头的其他邻居。
这不是说他们帮忙，给陆尘换上五斗粮食的事，而是人家摆明了就是要整陆尘，这个时候谁去帮忙，到时候迁怒到自己，甚至还会迁怒众人，这笔账怎么算？
折色火耗，就是用银两和铜钱来代替实物时，但官员声称，这些散碎银子在回炉的过程中，银两会有损耗，所以，这些损耗当然就得由百姓来承担了。
“火耗！”
陆尘强压着怒火，皮笑肉不笑的望着眼前的孙大脚还有拿着户头册的官吏，一字一顿说道：“敢问大人，这火耗如何算？”
他的声音虽然没有变，但所有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怒火，然而孙大脚却是冷笑一声，他要是真被吓住了，这身皮早就不穿了。
“哎，你小子别这么看我，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再补上五十文算作火耗吧。”
这一次陆尘没有说话，压低头从怀中取出铜钱，一枚一枚的数了五十文，绳子上明显只剩不到两百文钱了。
“下一个……”
随着陆尘纳粮后，所有人松了一口气，他们是生怕陆尘惹怒了人家，最后导致迁怒他们，幸好最后陆尘还是忍了下来。
“尘哥。”
二狗刚想上前，然而迎接他则是陆尘摇头示意不要过来的眼神，当然还有他父亲拉住肩膀的手掌。
这个时候谁和陆尘接近，谁都怕迁怒自己，多纳一斗粮，这可都是血汗钱啊。
而陈大叔也是歉意的眼神望来，而陆尘却是平静的点头。
他不怨邻居没人帮他，这个时候谁帮他，就是给自己添麻烦。
漫长的队伍缓缓挪动，一双双浑浊麻木的眼神，失魂落魄的望着手中轻飘飘的麻袋，还有无数低声哭泣的。
还有一些小孩满眼泪光巴巴的盯着白花花的精米，嘴巴吞咽着口水，精米的味道他们只听说过，都还没吃过一口。
普通老百姓哪舍得买这么贵的米。
就在陆尘推着自己的木车准备回去时，突然身后又传来一声哀嚎声，一声声骇人的鞭子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