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眼前人非心上人
上元节，日中。
江见月正端坐在庭院中，低头绣着手中的帕子，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疾呼声。
“小姐，小姐，宋小将军回来了！”
将军府中的众下人皆是母亲当年悉心教导规训，一举一动从无逾矩之处。
此刻霜华这般激动，江见月的心都被她的呼声吓得猛跳了一下。
手里捏着针的手不觉一晃，指尖已经渗出了细密的血珠。
“小姐，小将军的车驾此刻已经快到长月街了，您怎么还在绣帕子呀”
江见月这才听清楚了她的话。
原来是他回来了？
她急切地放下手中的帕子，起身快步走进了闺阁之中。
长月街头，江见月终于见到了宋之璟。
一年未见，他看上去比之前瘦了一些，原本白净硬朗的脸庞在边疆的烈日暴晒下黑了不少。
不过，这些变化却让他比以前更添了几分少年将军的雄姿。
此刻，他正骑着高头大马，晃晃悠悠地行走在长月大街中央。
道路两边人头攒动，大家争相探头挤着看这位刚刚大胜归来的小将军，百姓们交口称赞着这位少年将军此次大战时的英勇，江见月置身于人群中，跟着不住地轻点头。
江见月原本也只是打算来看看他，此刻见他一切都好，便打算转身离开。
他刚刚回京，必然是要先进宫面圣的，自己待在这里也是无益，不如在院中等他过来。
然而，刚转过身就被霜华的手死死攥住了。
“小姐，你快看那边！”
他们阔别将近一年，江见月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归来之时自己竟然会看到这样一幕。
刚刚还在高头大马上的宋之璟此刻已经下了马，正站在后面的马车旁，伸出手万分温柔地接车上的女子下车，神色中是她熟悉的爱慕缱绻。
马车上的女子戴着面纱，远远一看便能看出这女子定然是容色姣好。
“月儿，等我这次得胜，我一定请家父向将军正式提亲。”
“三媒六聘，迎你进门”
“你一定要相信我”
分别时的话犹在耳边，眼前人的举动却令她难堪。
江见月已在路边看了他好一会儿，宋之璟的目光偶尔扫过来眼神中也全是陌生。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晓两大将军府之间的联姻，此刻宋之璟堂而皇之与其他女子亲近，周遭看热闹的百姓已经低声议论起来。
“这宋小将军不是已经打算跟江家的小姐定亲了吗，怎么还跟其他女子如此亲近？”
“你也说了，那只是打算，谁知道现在这打算变了没？”
人群中传出一阵笑声，“也是，宋小将军这一场仗一打就是一年多，哪有等着这边的道理，说不定早在边城就已经完婚了”
人们惯爱打听世家大族的热闹，沾了这儿女情长的热闹更是谁都能插上一嘴，江见月就这样隐匿在人群中，默默听着，一双手因为攥的太紧已经渗出了薄汗。
霜华的手依然紧紧抓着她的，看上去很是为她不平，江见月反手握住她的手，牵在手里走出了长月大街。
“小姐，你为什么……”
“难道我要在这种场合冲上去让他给我一个解释吗？”
江见月放开霜华的手，靠在院中的柱子上，轻声反问。
哪怕她刚才被气昏了头，现在也想明白了，霜华微微摇着头。
“江家的颜面不允许，我的颜面同样不允许”
身为抚远大将军江剑玉的嫡女，有些脸面，她丢不起。
宋之璟自一年之前远赴边关，刚走时还有信偶尔传来，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话语之中的关切她是能感受到的。
可如今……
不管她信与不信，一年过去了，终归是不一样了。
宋之璟的信从几个月前便断了，她寄过去的信也如石沉大海，再没得到过任何回应。
此次大胜归来，皇帝要为诸位功臣设宴，宋之璟人都没进皇宫，竟先去了长月街的柳家。
刚刚，他扶着下马车的人分明是柳家的哪位小姐。
虽不知是哪一位，可这身份是定然没错的。
当初宋之璟走的时候，他的副将便是柳家的人，联想刚刚见到的情景，江见月的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想。
“小姐，说不定是我们多想了，你……”霜华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此刻大概是看她神色不好，才怯怯地出言安慰道。
但霜华也不过是个没经过事儿的小丫头罢了，比她还要小上一岁，哪里又能解得了她的愁呢。
沉思片刻，江见月应道：“你说的话倒也没错，我的确应该去见他一面。”
“明天陛下和娘娘要在宫中设宴，宴请群臣及家眷，倒是个机会”
霜华点点头，江见月也跟着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我明天陪声声一起去进宫”
江见月在京城世家女中出了名的娇俏聪慧，向来走到哪里都是话题的中心。
此番庆功宴又是为了宋之璟得胜而办，江见月从进宫开始便没得闲。
刚紧着向上头那几位请了安，江见月便被那群小姐拉走了，东问一句西问一句的，她连答都来不及应声。
“那不是宋小将军吗？”
她们几个还正说着，宋之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宴上，江见月被这叫声引了过去，这才看到他。
她急急地拉开慕声声的手，凑近她耳边交代了一声便朝着宋之璟的方向走了。
“声声，我待会再跟你说”
“江见月，不知羞……”望着江见月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慕声声低声打趣。
尽管她走得快，却还是没能赶得上宋之璟的步伐，仅仅是一个拐角，她便跟丢了。
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她却瞥见了不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
好奇心驱使，江见月跟了上去。
“希芸，我已经向皇上上书求赐婚，一会在宴会上会再求陛下，只要陛下肯赐婚，父亲他绝对不会再说什么的，你别担心”
“可是，我只是柳家的庶女，跟你的身份天差地别，我担心……”
“一切都有我”
“赐婚？”
江见月喃喃着问出了声。
宋之璟迅速转过身，一把将柳希芸挡在了身后，目光警觉地望着她。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宋之璟目光不善，语气更是狠厉。
有生以来，江见月竟然在看着这张脸的时候产生了恐惧感。她一次发现原来宋之璟也可以是疾言厉色的。
“我不该在这里吗？宋之璟”
她满眼讽刺地望着他，质问道：“我真该庆幸我是在这里，而不是大殿之上听到你要成婚的消息。你让我在京城等你，是让我等你成婚喝喜酒吗？”
宋之璟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有些懵，然而神色却并未改变分毫，“跟你有什么关系吗？这是我的事情。”
宋之璟，看上去很不一样。
江见月仔细打量着他。
她和宋之璟青梅竹马，认识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载，哪怕是她以为的此次见面最坏的可能，她也实在很难接受宋之璟以这样陌生的目光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