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矿区
耀星镇，东南矿山。
银矿矿洞口燃起了巨型篝火，一百多个矿工提着水桶忙乱的跑来跑去。
他们赤裸的上身被寒风冻得发红，脏兮兮的麻布长裤高高挽起裤腿，沾满灰尘的黝黑肌肤下是结实有力的肌肉。
“快点，快点！”
“再来几个人，赶紧把这儿都给我打扫干净！”
中年男人火急火燎的呵斥着，他名叫卡特，是这座银矿名义上的矿场主。
十几年前，他曾在啸风骑士团中服役，靠着军中关系积累下的人脉运作，才捞到了看管矿场的差事，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算是个“军转干部”。
卡特这些年来干得还算不错。
日炎城堡拨付的财政支持寥寥无几，为了保障矿场的正常开工，卡特不单搭进去了自己的退役金，还找到几个退役的老伙计东拼西凑四处借钱。
他虽无权接触温斯顿家族财政收入这种隐秘的信息，但根据日益严重拖延的资金拨付，不难看出伯爵领的财政状况不太乐观。
好在银矿的开采还算顺利，扣除矿工工资和冶炼成本后，矿场每月还略有盈余，卡特也因此得以还清债务，有儿有女的日子过得颇有起色。
就在刚刚，他收到了城堡那边要来视察的消息。
据说，这次来的竟然是他最为崇敬的啸风骑士团团长吉特将军。更令人震惊的是，刚继承爵位的温斯顿伯爵很有可能也会亲临此地！
黝黑矿洞中堆满了大批量的银矿矿石，地面上满是拉矿车辙的痕迹。
卡特抢过一条湿毛巾仔细擦拭着铺在脚下的崭新木板，可惜他现如今已是个挺着啤酒肚大腹便便的中年老男人，弯腰活动了没几下就累的直喘粗气。
经过矿工们数个小时的连续清理，勉强还算宽敞的矿洞内冲洗出了一条铺上木板的洁净小路。
为了弄出这两米多的临时路线，耗费了足有数千铁皮桶的河水。
尤是如此，卡特还不满意，找人从外面割来干草，将其捆好后铺在小路两旁，又用装满矿石的沉重矿车反复压平后才罢休。
不久，啸风骑士跟随林蒙到来。
所有矿工排成整齐队列站在矿洞外，卡特满面红光朝林蒙敬礼。
林蒙一下马，全体矿工立即鼓掌欢迎，还找来了几个穿戴整洁的村民献花，奉承的小作文一套接一套。
林蒙不由得腹诽，娘的，当领导的感觉确实不错！
卡特恭恭敬敬拿出了泛黄的银矿收支账单，上面粗略标注了银矿的历年产出和资金流向。
账单记录是卡特写的，他仅在服役期间从日炎城堡旧城区学了些基础读写知识，基本停留在加减乘除和写一些百十来字的简单日记的地步。
不过，这种水平放到人均半文盲的乡镇村头，也算是提拔时可以优先考虑的本钱了。
卡特的字迹相当相当难看，尽管他确实有非常努力的认真在写。
林蒙只觉辣眼睛，看了几眼就不愿再看，这件事没太大意思，难道还真能为了这点矿石上的出入把十多年的账目彻查一遍？
银矿的含银量并不高，而矿区主要负责开采，即使有着木炭作为燃料，冶炼能力也十分有限。
再者说，卡特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能保住银矿并维持正常运转，这本身就是大功一件。
就算他私底下倒卖矿石或贪墨粗胚银块，在不具备大规模冶炼的情况下又能捞多少呢？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差不多得了。
小学生检查卫生时为了不扣分，都得往小队长手里塞个棒棒糖。
真要贪墨一点就杀掉一个的话，怕是脑袋堆成山才能把风气给正过来。
人是社会性动物，只有平衡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才能维系社会的正常运转。
这个看似忠厚实则油滑的中年人很是上道，军中和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那些真正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往往高兴时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就能够决定他一生的命运。
各阶层的掌权者身边总会有人扮演着谄媚的角色，或许掌权者对此不屑，但也没明确表示拒绝。
虚假的赞扬重复一百遍仍是虚假，可重复一万遍后就模糊了真相。
唯有真正体验过权力的人，方能知晓其中的乐趣。
银矿账目暴露了产能的严重不足。
这座小型银矿主要依靠人力开采，但矿工总共才不到两百人，抛开大型设备，使用最多的工具竟然是带有铁锈的老式矿镐。
采矿业成本最大的是前期勘探和大型设备投入，这两个大头都解决掉后，人手反而是小事。
没人就招，嫌干的慢就再招，五加二白加黑，一天分成三个时间段，轮番倒、连轴转。
只要人够多，总能把产能抬上来！
“矿工们现在是什么待遇？”
“矿区内管吃管住，一天三顿饱饭，有一顿能带点荤腥，完成开采份额的矿工每天至少能拿到两枚银币。”
这个收入还算说得过去，偏僻乡镇家庭的商品交易并不多。
只要家里还有土地，没人舍得去面包店，花一枚银币买上一小袋抹着黄油的新鲜白面包，因此一家三口一年的开支通常绝不会超过一百金币。
“工具怎么样？矿镐都够用吗。”
“够用！大人您放心，仓库里还放着几百把矿镐，都是以前攒下来的存货，起码是七成新！”
林蒙点头道：“卡特，立即向附近的村镇招人，把待遇提高到每天三枚银币，告诉他们，只要有力气到矿区干活，全都有钱可赚。”
卡特迟疑了一下，还是劝道：“伯爵大人，这，三个银币，这么高的工资成本我们根本承担不起。”
依靠人力的矿区效率低下，按照矿区自主开采、自主冶炼的生产方式，矿工的收入一旦突破每天三枚银币，矿场本就稀薄的盈余利润大幅削减，很有可能步入破产的边缘。
“没关系，你尽管去做，今后的矿区财政经费会由日炎城堡统一拨款。”
吉特笑着鼓励道：“卡特，好好干，别给我们啸风骑士团丢人！”
卡特热泪盈眶，他的鼻子抽搐了一下，抖着啤酒肚朝年轻伯爵与昔日团长立正敬礼。
林蒙想了想继续道：“对了，吉特将军，回去之后把各地的囚犯们给调到矿区劳作，告诉他们每劳作一年可折抵三个月的刑期，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抢着过来。”
服劳役是针对监狱重刑犯的传统，秉持废物再利用的经济思想，运用得当也能产生不少油水。
“是，伯爵大人。”
敢闹事的囚犯，大多是强壮的一阶预备役，甚至不乏有二阶的标准战士。
或许他们在战场上是不入流的怂包软蛋，可放到矿区里反而会成为一等一的挖矿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