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丁二
“二管家在林府时间可不短了,可有见过林阁老的那位……女儿?”陆凡像是在打听别家人的八卦,问的十分随意。
丁二答得也毫不犹豫:“死了,早就死了。”
“哦?你在京城听说过这事儿吗?”陆凡扭头看向刘能问。
刘能摇头说:“别说林阁老女儿过世,便是林阁老有女儿怕是也没多少人知道。”
丁二忙说:“夫人当时不准对外讲,连府里也没多少人知道。”
“也是,府里有些事也只能你们中层干部知晓,林阁老这位女儿过世的时侯多大?”
“呃……我还真不知道准确的年纪,应该是三十多岁吧。”
“死于疾病?”
“不知道,府里不让打听。”
“她一直没有婚配?”
丁二摇头。
“你亲眼见到她的棺木出府了?”
丁二摆手说:“怎会见到?若是正大光明的出府,岂不是满城皆知了?”
“你的意思是偷偷地出殡了?为何?再怎么说她也是阁老的女儿,还是唯一嫡出的女儿,这种事能瞒得住?”
“唉,这话本不该我这个下人说,今日你们在河底发现的白骨,那,那都是这位大小姐发疯的时侯打死的。”
陆凡挑了挑眉,玩味的看着丁二。
丁二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赶忙又解释道:
“那时若是谁被送去……她身边伺侯,都哭的死去活来的,知道去了没个好,唉,都是可怜人,我们也没办法帮谁,卖身契在夫人手中,不听话便要被发卖,真说卖去好人家倒是一条出路,但,但夫人不是这么想的,谁敢不去,便会卖给专做窑口生意的人牙子,受辱之后会被活活折磨死……”
“我刚刚还纳闷,说起林阁老的这位女儿,你怎的这般痛快,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啊?”丁二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你想让我觉得林阁老的这位女儿有疯病,仗着主人身份,犯病的时侯随意可将身边伺侯的人打死,既然是病,自然要医治,可这种病又与其他病不同,着实有损林阁老的颜面,所以府中便一直没有对外说,时间一长,因久不医治而亡,理应合情合理。”
丁二下意识的点头。
陆凡问:“这位大小姐平日里是经常嗜血杀人,还是偶尔?”
丁二想了想说:“也不是每次都杀人,有时侯打几下就过去了。”
“她是日夜不分,还是作息规律?”
“晚上有时侯也会闹腾。”
“可会胡言乱语?”
“会,说的话我们有时都听不懂。”
“她胃口如何?”
“嗯……时而暴饮暴食,时而颗米不进。”
“这病症何时开始的?”
“这……还真不清楚,我十几岁进府,大小姐比我小两岁,那时听说会打人,但还没有出过人命,可能年纪还小,没有力气。”
陆凡笑了笑说:
“你这套说辞哄骗一下旁人倒是说得过去,只是你不走运,偏巧遇到了我,仔细听好了,精神类的疾病对寿命没有太大的影响,除非精神分裂症,这类病症也是有少数合并了心律失常,高血脂症什么的才会对身体有影响,以至于对寿命有影响,但林阁老的女儿年纪尚轻,不论有无合并症都不会早早过世,且在这里没有滥用药物这一说,便更不会早亡,通常有精神疾病的人受意外伤害的几率会大,但林府的女儿怎会有意外?所以你想表达的因久不医治而病亡,不存在,是不是听不懂?”
不止丁二,刘能与流云也听蒙了。
陆凡接着又说:“我之前问你林阁老的女儿死时多大,你说不清楚,但你清楚的知道自己比她年长两岁,你不说,想着敷衍过去,是怕我知道她死的那一年有蹊跷还是怕我推断出她……根本没死?”
丁二顿时慌了,连忙摆手说:“我当真不知她是何时过世的,知道的时侯已经……”
“那我问你,府中的三位嫡子可有与这位大小姐一样的症状?”
丁二张着嘴愣在那,这时于谦推门进来,看到眼前一幕愣住了。
丁二借机岔开话题,委屈的解释道:
“我刚刚说的不知道年纪,是不知道她死时的年纪,这种事夫人自然是找亲信之人处置,我后来也只是知道大小姐不在了,至于哪一年过世却是无从知晓。”
陆凡笑了笑说:
“你一会儿说府中关于大小姐有疯病的事瞒得紧,莫说府外的人,便是府中人知道也不多,一会儿又说被调派去服侍大小姐的人都哭的死去活来的,知道去了没个好,我就纳闷了,林府究竟是瞒着还是没瞒着?”
丁二张大嘴巴,若不是陆凡提醒,他都没有发现自己话是系了一个死扣,这要如何解?
丁二脑子迅速的转动着。
陆凡却扭头对流云说:“你带二管家去咱们住的厢房看看,今晚我与他同住,你与逻卒同住。”
说罢,陆凡又看向还在努力思索的丁二,笑呵呵的说:“晚上咱俩可以秉烛夜谈。”
丁二的面色已是惨白,流云走过去拎起他便朝门外走去。
于谦看着二人出了房门,这才坐下好奇的问:“问出什么了?”
陆凡哼了一声说:“我说他为何这般殷勤,竟会提醒我尸骨在河底,原来他是想将咱们引到林阁老女儿身上,这若是查起来,可就没日子了。”
刘能赶紧将刚才丁二说的话添油加醋的又说了一遍,而后扭头对陆凡说:“我刚刚不好打断你,其实探事司来了便问出林阁老这位嫡女过世许多年了,深宅大院都会有些不愿外人知的事,我们便没有追问。”
“你们问的谁?”陆凡问。
“大管家。”刘能答:“他没有说林阁老女儿的死因,只说久病不治,再问便是叹气,我们也就没再问。”
陆凡点头说:“大管家在遮掩这件事,而二管家却引咱们查这件事。”
于谦皱眉问:“那二管家到底是谁的人?”
陆凡说:
“医师说是二管家让他说谎的,这里面有个关键点,之前没时间,我没有细说,现在说说,你们也琢磨琢磨。”
陆凡顿了一下,刘能和于谦身子向前探,表情严肃的等着下文。
“二管家当时到底知不知道大管家还没死?如果知道却没有救治,还将大管家收殓入棺,那他就是知道毒虫的毒性,知道大管家睡着睡着就死了,那他自然是毒虫案这边的人,如果不知道大管家还有气儿,他跟医师说的那些话倒也说得通,那医师的问题可就大了,之前我说过,是谁第一个发现大管家‘死了’?大管家被关在耳房中,即便有人想偷偷探望,看到大管家倒地,总要先看一看,大管家面容安详,又有呼吸,谁会看都不看便说大管家已死,且没有惊慌大叫,而是悄无声息的找来应该找的人?”
“那耳房里关了那么多人,你既然知道要找到这个第一人,怎地就不审一审呢?即便牵扯的人多,就咱们几个人是有些难应对,我昨晚琢磨这事儿了,林府的人是信不过,但可以找县衙借调衙役过来帮忙,或者将一部分嫌犯押去县衙看管。”刘能着急的说。
陆凡耐心的解释道:
“咱们是外来的,林府是扎根在这里的,我没见过县衙那些人,却知他们跟林府站在一起的可能太大,别管是林府里什么人,去县衙说一句,咱们可能便前功尽弃了,我当真是不敢轻信。”
于谦问:“若是林阁老亲自叮嘱知县……”
陆凡摆手说:“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林阁老顶多见上一面,可旁人确可随时去见,且可假借林阁老之名。”
于谦点头。
陆凡又说:
“林阁老几十年没有回来,也从未将嫡出子女带去京城,可说是与正室夫人分居几十年,连夫人过世,林阁老都未曾回来过,林阁老三十多岁才考取功名走向仕途,即便再顺遂,也要十年二十年左右才能入阁,这十年间林阁老父母过世他回来过,丁忧期间是否留在府中,咱们还要再打听,林阁老的三个嫡子都已年过五旬,女儿最小,若是还活着想来也差不多五十左右,刚才二管家说她死时三十多岁,也就是说她打杀下人是十几年甚至二十年前的事,这么久的时间,白骨竟然还在河底清晰可见,没有混入淤泥,根本说不通。”
刘能瞪大眼睛问:“你是说时间久了尸骨会与淤泥混在一起?”
于谦嫌弃的看了一眼刘能,皱眉说:“以前你若是问出这话,我还能理解,这些年咱们查过不少案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尸骨与泥土混在一起……”
“这不是在河底嘛!”
“在河底便更容易些,且世家大族的后院但凡有池塘的,哪家不是定期清理河底淤泥?若是久不清理,这后院还能来?”
“这是活水!”刘能提醒道。
“你看到池塘通向外面的河渠了?”陆凡问。
刘能摇头。
陆凡又说:
“或许是河底暗藏玄机,但清淤必然要做,且二管家也说了,这池塘一开始可没现在这般大,不断扩建重修……总之,他自以为有理有据的将河底白骨推给阁老女儿,定然是想让咱们去查这位过世多年的老姑娘,为何想要咱们查她?”
“转移视线,他们好争取时间销毁罪证?”于谦说着说着声调就上扬,变作了问句。
陆凡呵呵一笑问:“若是咱们按照他的想法查下去,林阁老可愿意?”
于谦顿时明白了,他探身说:“他想借用林阁老阻阻拦咱们查下去,自己女儿有疯癫之症林阁老怎会不知?若是发现此案与疯癫女儿有关……”
“你说的对,林阁老怎会不知自己女儿疯癫?既然知道疯癫,又怎会不知自家女儿有打杀下人的恶习?且这位大小姐可是终身未嫁,林阁老身为父亲,又怎会不知缘由?”
陆凡说罢,于谦和刘能相互看了一眼,刘能挠了挠头说:“我怎地越听越糊涂?”
“这就对了,凶犯就是想让咱们糊涂,或者找错方向,只要能让林阁老出面阻拦,他们便算是达成目的了,不管是毒虫案的凶手还是杀害公子小姐的凶手,貌似都会这么安排,但我有一个问题,林阁老在京城居住多年,京城府中怎会没有管家和老仆?既然回来了,那些在京城跟随多年的中层干部,不是,在京城府邸管事的人都哪去了?大管家和二管家可都是老宅的人。”
刘能忙说:
“这个我们之前便问过了,京城林府中主事的人年纪都不小了,林阁老也是体恤他们,离开京城的时侯允诺他们可自行选择走还是留,京城林府还有林阁老的庶子居住,留下还是如之前一般,跟着林阁老回来可就不同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管家的位置不可能轮得到他们,所以大部分人选择了留下,倒是厨房上的跟来了不少,说是林阁老吃惯了他们的饭菜。”
陆凡‘哦’了一声说:“既是如此,那二管家理应是杀害公子小姐那边的人。”
“怎地就理应了?道理是什么?应该在何处?”刘能着急的问。
陆凡耐心说道:“京城府邸的人会因为不熟悉莲县而却步,同理,老宅中的下人又怎会熟悉林阁老的性情?如此算计,便是吃准了林阁老会阻拦……”
“你这话我不太认同。”刘能严肃的说:“虽说我脑子不及你,但毒虫案要查下去,势必要查到已故那位大小姐身上,此乃家丑,任谁都会想到林阁老会阻拦,这与熟不熟悉林阁老无关。”
陆凡问:“毒虫案怎会与已故之人有关?”
“这还用问?能让他们灭口的也只能是林府家丑,那些被害死的人,应是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什么实证……”
“这家丑可是府中人尽知?”
刘能愣了一下,皱眉问:“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陆凡坏笑道:“原本确实曾这般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