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dora maar

办公室里的电视机前播放着一组新闻节目的开头，而沙发上坐着三个兴致勃勃的观众。“快开始了快开始了。”

坐在最左边的男孩掌握着遥控器的大权，头发梳理地并不完美，白净的脸庞中间，一双明亮的眼睛扑朔着，睫毛很长，衬地有些不属于男孩儿的美。他刚刚吃完一盒车厘子，本就气血好的他此时的嘴巴更是如熟了的樱桃一般。“这么多天，我总算是等到最后的终选了。”

沙发中间的男人往后面一靠，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眉眼有些硬朗的沧桑，开口便是磁性又充满随意和胜券在握的嗓音：“我早就知道结果了，只是给你留点悬念而已。”

他右边的女人笑了笑，拿起打火机给他点上了烟：“你可不要太自信，我们昨晚那桩生意谈的太顺利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电视上正播放着摩尔市五年一度的市长选举，经过十几轮的演说对决，最终留下来的候选人有两位：

站在左边的是格里家族的领导者拜伊·格里，行事果断，雷厉风行，早在上一任市长在任时，他就做到了外交部门总管的位置。他在民间的名誉很好，市民们都认为他是一个亲切但是理性，有分寸感的人。

然而现在舆论的风向并不倒向他这一边。站在右边的是聂氏集团的总裁聂远航。聂氏集团是近两年新兴崛起的商业巨头，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起家，从而成为摩尔市最大的集团公司的。由于金钱和人脉的绝对比重，他也开始进军政治界。在宣讲时，他如是说：“如果大家手里没有钱，日子都不安稳，我的目的就是让大家过的安稳，还要更富裕！”

很显然，这一套说辞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毕竟人们日常的花销不是用手搓一搓就能变出来的。比起一个和蔼可亲，但是看起来过于固步自封的老头，他们更愿意相信那个带他们赚钱的人。并且，聂远航这些年在摩尔市投入的资金所呈现的成果，大家都看在眼里。大到国际会议小到街道智能路灯，上面印着的都是聂氏集团的logo。

司琦并不是一个非常关注政治的人，他忐忑的原因是——他今天下午要去格里家族给格里家的三小姐画像。如果拜伊·格里当选了，他就得更加注意在格里庄园里的言辞。

“老欧，你觉得谁胜算更大？”

欧壹瞳呼出了一口烟气，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至于有什么变动因素，那是无法预料的。”他掐灭了烟头，怼进烟灰缸里，“但我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

“3，2，1！……”随着电视上的倒数声响起，在万众瞩目之下，拜伊·格里成为了新一任摩尔市市长。

在烟花和彩带中，在欢呼声中，拜伊·格里保护着他波澜不惊的微笑。电视机前的欧壹瞳也是同样的表情，“怎么样司琦，今天下午这个单子是不得不接了。”

新瞳画室自建立以来，只为所有的王公贵族作肖像画。并不是因为他们嫌贫爱富，而是摩尔市的平民们确实也没有这个需求。只有上流社会的人们才会有这个想法——把自己不可一世的面容揉捏成水彩留在画框里，用合金边框高高裱起来。欧壹瞳有着出人意料的广阔人脉，而司琦有着万年一见的绘画才能，这样的合作再合适不过了。

司琦的眉头舒展开来，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指针摇摇晃晃走到了2的位置：“真不知道我今天的绘画对象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放心吧，委托方是格里家族的大小姐，她想请你为她的幺妹画像。”蜀儿用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听我们的人说，他们家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女儿现在掌管家族事务，二少爷是科学院的研究人员，就是前不久离奇失踪的那位塞尚先生。而你今天要面对的这位三小姐……”她窈窕的身姿往靠背上一倚，温婉的声音呼之欲出，“你自己感受吧，她会是你感兴趣的人。”

拿着画板和画布，司琦穿起了他一贯的制服，站在了格里家族的庄园门口。他的打扮就像中世纪的流量画家，头后面竖着卷卷的小辫，穿着笔挺的改良褂衫和长裤长马丁靴，文艺气息十足。毕竟他今天要来的是一个庄园，自己的着装自然是要匹配。

格里家的管家前来接应他，两人互相行礼后一起走在庄园的水泥路上。他四周观察着，草地上有一群集结吃草的骏马，草坪正中央是一棵大大的雪松，旁边坐落着一座精心打理的花园。花园旁，一位身穿深红色和黑色交加裙装的少女伫立着，仿佛在发呆，但是远看像极了油画。

他们渐渐走近，直到最后他终于看清了少女的面容。

她身着深红底黑蕾丝的礼裙，发间带着曼珠沙华的佩花。说是少女，眼角竟有几丝不应有的皱纹，但是面色却格外的平静和姣好。听见身后草坪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缓缓回过头，露出礼貌而又温和的微笑，桃红薄唇微抿，“司琦先生您好。”

管家往旁边退了一步，“司琦先生，这就是我们格里家族的大小姐，拉斐妮·格里。”

司琦行礼之后，笑盈盈说着；“大小姐给人一种平和的感觉，让见了的人心生平静却又不失敬畏。”

一阵风吹来，女人的发丝却丝毫不乱，“先生谬赞了，最近总是忙着处理家事，这不，年纪轻轻，脸上都有了些不该有的皱纹。”她抚了抚自己的眼角，“今天请先生来，不仅是为了给小妹画像，我也一直缺一副肖像。”

她倚下身，闻了闻身旁玫瑰的香气，“虽然我一直对父亲说，这是无关紧要的事。但是他一直坚持，那我今天只好劳烦先生多做一份工了。”她抬起头，眼睛里似乎含着平平的泪，“您的报酬我会按双倍算的。”

司琦应下了这份差事，两人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他架上了画架，拉斐妮转身说道：“请劳烦等我换一件合适的衣服，稍等。”

拉斐妮转身离开了，司琦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这个庄园。占地面积很大，草场和森林是重要的部分，居住的古堡倒是占据甚少。远处的北方有一个看不见底的森林，深邃的底色中带着一些迷离的光影，逐渐地，坐在凳子上的司琦有些困倦，竟向后微躺，仰在椅背上睡着了。

一阵风吹起，他画架上的备用画纸飘起，恰好盖在了他的脸的正上方。他灼热的呼吸碰洒在纸面上，透露出白灰色的斑驳。

过了一会儿，白纸上方晃来一个影子。那个影子靠近司琦，左右打量了一会儿，将盖在上面的纸折了一半，司琦露出了下半张脸。

他感觉到了来人，但是他不敢动弹，于是只能装睡。

只感到一双纤细的手抚过他的脸颊，在他的唇边轻轻摩挲，动作轻柔地像小鹿。司琦有些身子发烫，那双手却停下了动作。微弱的清泉般地笑声之后，那个人便离开了。

风吹过耳边，吹过司琦有些泛红的耳边。他突然怪异地开始回忆起刚刚那双手残留的温度和触感，调动了他情感和艺术的交汇处。只是几秒钟的触摸，就足矣让他心神不宁，心驰神往。

还有一阵淡淡的铃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