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辛苦了，吉利蛋
索罗斯刚踏进房间里去，就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
他加快脚步，从床后头绕过去，走到一半，就看见大葱鸭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摔倒在地上。
对方正笨拙地用完好无损的右半边翅膀支着身体，脚底打滑着努力爬起来。
“lucky……”
同样听到动静的吉利蛋忧心忡忡的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只是还没接近就被索罗斯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
索罗斯朝他摇摇头，吉利蛋在片刻的犹豫之后松开扒着他手臂的两只小短手，只是担心的望着倒在地上的大葱鸭。
大木博士站在远处看，慎重的表情在他皱起的眉间，心里思绪繁杂，却克制着始终没有上前一步。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所以当索罗斯哪怕只是向前轻轻踏出一步，拖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也格外的明显。
原本累的快要流出汗，用以支撑的翅膀也抖如糠塞却仍然在绷紧着支撑的大葱鸭，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劲头，再一次重重的磕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天旋地转也莫过于此。
但大葱鸭趴在地上也仍然的瞪大它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索罗斯。缠绕好的绷带一下子被拉扯紧了，大葱鸭竟是想不管不顾的想用那只伤了的翅膀支撑着自己爬起来。
他们对视着。
索罗斯从对方的眼底读出了恐惧和愤怒，那被紧紧绑着的那边翅膀好像抖的更厉害了，好像是在发颤。
但是他并没有从里面看到屈服，只有玉石俱焚和豁出一切的熊熊战意。
畏惧死亡却又不向其低头，对方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
但，索罗斯没有向它伸手。他径直绕过大葱鸭，挤着墙，从床头柜上拿起那节大葱，然后定定的站在大葱鸭的跟前，把腰挺的笔直，直得像一把太刀的背脊。
他居高临下的看，暗沉金色的瞳孔纯粹的不包含一点恶意。
“还站得起来吗？”
原本还在剧烈挣扎着的大葱鸭缓慢放停了动作，它眼中的恐惧开始的消退，但仍然饱含警惕。大葱鸭轻缓的抬起灰色的翅膀，在触碰到大葱的那一刻猛地将其夺过来，依靠着支撑把身体站直了。
这只大葱鸭0.8米的个子就算在族群里也只是平平无奇，现在站直了也不及索罗斯的腰高，以至于大葱鸭抬起头和索罗斯对视的画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但大木博士和吉利蛋没一个会这样认为，他们屏足了呼吸，生怕打扰到了这一幕。
“你很愤怒。”
索罗斯说的直言不讳，他现在的词汇量还不支撑那些弯弯绕绕的，况且宝可梦和人类语也并不互通。
“那些愤怒是对着和我一样的人。”
但有些情感是互通的，那些愤怒，那些悲伤，那些哀痛，堆积到足够多，就会从五官里，身体里挤出来，而观看者就会为此真切实意的落下一滴泪。
“但光愤怒没有意义。”
但索罗斯的眼泪不会留在这里，他面前站着的也是一把需要锻造的上好刀胚，对方的那不屈的灵魂更不需怜悯。
“我可以教你太刀。”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落下，索罗斯终于向大葱鸭伸出了手。
伸出那布满老茧和伤痕，指节修长但又粗壮的手。
大葱鸭望向那只手，那手上分明什么都没有，可它好像看见了一把尚未出鞘的刀被对方紧紧的握在手里，那刀鞘锁的紧，不漏一丝缝隙。
可它又觉得那刀是那么的锋利，那样的坚韧，足以抵御一切，足以切开全部。
于是，大葱鸭在沉默中看向自己的大葱，像是回望起自己的武器掉落在地上的狼狈时刻，因为它的“刀”还不够锋利。
当渴望压过升起的警惕心，大葱鸭努力的垫起脚，身体拉长再拉长，伸出翅膀搭在索罗斯摊开的宽大掌心上。
他们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手。
“伙伴，以后请多多指教。”严肃的表情逐渐在索罗斯的脸上消融掉，他开始笑。然后在大葱鸭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用双手抓住两边翅膀抬起来放到床上，在大葱鸭一脸茫然时，拿走大葱盖好被子，一气呵成。
“现在，好好休息。”索罗斯起身之前还不忘贴心的拍了下被子的左右两边，防止可能从缝隙里挤进去的冷空气。
对方已经开始有些发烧了，刚才站着的时候双腿就有些在发抖的迹象，再不妥帖一点还不知道要养多久，毕竟又不是什么都像他们猎人这样皮糙肉厚。
厨房的灯被啪的一下打开，暖黄的灯光也在深夜里足够明亮，索罗斯端起烧好水的茶壶倒进透明的玻璃杯里，热气腾腾的水蒸气从杯子里冒起来，熟悉的脚步声如影随形的出现在身后。
他从善如流的放下手中的蜂蜜转过身，大木博士抬起一半准备去拍人肩膀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半响后还是不客气的把肩膀拍的一响。
“索罗斯，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要收服对方了，那这个就得给你了。”
大木博士捧着一个约十五厘米，宽七厘米高的红色长方形物体，这并不是个封闭物品，从正面就能看见并列成两排的精灵球，背后则是两个用于固定在物品上的卡扣，左右两边也有一面是封闭着的，上面有个凸起的按钮。
大木博士按下旁边凸起的按钮，就滚出一颗足够小巧的精灵球来，落进手心里。摊开手向人展示完了，又把精灵球沿着滚出来的圆孔扣回去。
“我之前虽然跟你粗略讲解过了，实际上手操练也并不难，你也用过装了胡地的精灵球，不过当时联盟的申请还没有过，以至于连盒子都没有就只有单个的精灵球。”
“但是完全空着的精灵球你还是第一次接触吧，所以还是试一下比较好，毕竟我也不清楚异世界的人会不会被精灵球也判断为宝可梦，这东西的判定系统本来就不太灵敏，前段时间还有人去投诉自己被吸进了精灵球里。”
索罗斯把东西拿在手里的时候，先是掂量了一下，才扣下按钮弹出一个精灵球来。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夹住了，捏在指尖里端详了两下，才摁下精灵球中间的按钮来。
很好，精灵球顺利的膨胀被他稳当当的托在手里，没有出现什么红色光线笼罩在他的身上，最后把他收进去的乌龙事件。
索罗斯把精灵球收好，把这红色的盒子不假思索的扣在了某个一直空出来的位子上，那里曾经放着用来装导虫的绿色罐子。
“还有被遗忘的事吗？”索罗斯怀疑这东西本来应该和君莎小姐的事一起交代，只是大木博士又暂时性的遗忘掉了。
其实大木博士的记性不算差，或者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忘东忘西，对方只是对除了宝可梦以外的东西不太上心，日常生活也带着糊弄的美学，对食物的追求更是有点营养就行，所以那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大木博士总是压到最后一刻。
大概是今天一连被抓包两次，大木博士也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只是不太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笑的倒是大声。
索罗斯摇摇头转回身去，也无所谓这点小问题，猎人里面比大木博士偏执的比比皆是，索罗斯明白自己在某些方面不何尝如此。
他最执着的时候宛如疯魔，大批龙的尸首被切割成两半，翻滚的碎肉里几乎找不出完好的素材，浓厚的血浆镶嵌进盔甲的缝隙里，他的猫都被吓到了，而他也因为滥杀被公会惩罚。
不过那都是十多年前的老事了，那个时候他算得上一个新鲜出炉的小家伙，简直青涩的要命，在猎人这条道路上也没有走的足够远，还带着一股少年敢打敢拼的冲劲……
他轻轻的搅动筷子，蜂蜜水飘出来的香甜气味冲散了他的回忆，索罗斯回过神，不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端着杯子，压下门把手推开房间的门。
这门才推开，还没往前走，就听见嘘的一声。
吉利蛋正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抬起手，抵在嘴边，又嘘了两声，示意他再安静一些。
床上是安详睡着的大葱鸭，明明被他放回到床头柜上的大葱又被对方抱在了怀里，从被子里露出头的那节碧绿显眼又招摇。
见索罗斯半天站着没动作，有些着急的吉利蛋小心翼翼的从椅子上爬下来，走到人身边推了推。
索罗斯配合着被对方推出去，在吉利蛋离开房间的那一刻把手从对方的头顶绕过去，尽可能轻轻的把房门带上。
吉利蛋有些困惑的叫了一声，但索罗斯已经把蜂蜜水递给了它，那温热的感觉更让吉利蛋有些猝不及防。
“lucky。lucky，lucky。”
它恍然大悟过来，立刻开始解释大葱鸭已经安静的睡着了，已经睡着的病人就不要再喊它起来了，这杯蜂蜜水大概是送不到对方手上去的。
索罗斯又轻叹着笑了一声，单膝下蹲，抬手轻缓的揉了一下对方有着细小绒毛的脑袋。“我的好医生，这杯蜂蜜水是给你泡的，你已经忙忙碌碌那么久了，大葱鸭也已经安静的睡着了，所以，是时候要好好休息了。”
“别最后把自己辛苦到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