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母亲
【第一部分】
1.
我永远都会记得那节萝卜的味道：夹杂着母亲的泪，淡淡的咸与苦涩，舌尖辛辣。
那节萝卜，是母亲用来包饺子的馅料，她让我尝尝馅料的味道如何。我没敢说出真话，只说，尝起来很不错。
那天包的饺子，是萝卜馅的。
我上初中时，因为小升初没发挥好，考到的中学离家很远。所以我当上了住校生。每次周末回家和去学校，母亲都会包两次饺子。我从小就最喜欢吃饺子，而这又是她的绝活。包饺子是很耗费时间和人力的，可她每周都做。每次包出的饺子我都要吃两碗。但今天我只吃了一碗就吃不下了。我似乎吃饱了。
包着包着，母亲忽然潸然泪下。
她边包着边哭，
“这么多年来，我下了这么多的苦，不是为了我的几个娃，我又是为了什么！”
“可他现在倒觉得我不挣钱，没用了！”
她在前面包着，流着泪。我知道，他又在骂她了。
我在后面坐着。
我没说话。内心是涌无止境的悲哀。
2.
我的父亲，不，他不配做我父亲。
那个男人，不，他不算个男人。
那个人，不，他不算个人。
那个东西。
3.
我的母亲有急性脊椎炎，牙齿几近全黑掉，光只剩孤零零的两三颗半黑牙齿起着微末的作用，最近常常说她的记忆力和思考能力不行了，然而她现在却不过三四十岁。
每次吃饭时，她念叨一句：“牙疼着张不开嘴了”
他只是低着头吃饭，浑然不理。
“咕噜噜”
水开了，他起身，把自己的茶杯里倒满水，然后好心的给他的儿子倒了一点。
可是你的妻子呢？！
4.
他的妻子得了急性脊椎炎，每天在他旁边疼的睡不着觉，左翻右翻，他只是装着没发现，然后打呼噜，然后就睡着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对他的女儿不太苛刻，放任她自流。可是对他的儿子，却是一刻也不松懈。他对他的妻子不管不顾。可只要他一得了病，马上就倾尽所有的去治。
我的母亲牙已经近乎掉光。人每天都要吃饭，一天要吃三顿，而每一次吃饭，我的母亲都难以咀嚼下咽，牙齿会不时的疼痛。仅剩的那几颗牙也都已经半黑。可他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坐在桌子上吃着饭。
她的每一次痛苦的呻吟，他都视若惘然。
母亲告诉我，他是挣钱的，这些都是他应得的。可有时她也会抱怨，为什么他回来只知道在床上看手机？
是啊，因为他是挣钱的。
5.
我从不属于谁。我只属于我自己。
他总是强加给我他的想法。他的封建思想和宗教思想尽管我已经有意识的节制，但仍然有荼毒至深的影响。
6.
我从小只有挨打挨骂。母亲刚生出来第一胎时是女孩儿，还没过了两周就被要求下地干活。第二胎是我是个男孩儿，地位才一下子升高了。
我的母亲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母亲不知道什么原因和奶奶争吵起来对着我说她要跳井，还拿砖头砸自己脑袋，说她不活了。
那时候我突然的很绝望，很心慌了。我奶奶坐在台阶上很平静的对我说，去找你爷去。
于是我跑着去找了我爷，我爷回来后不知道他们同我妈说了些什么，之后我妈就似乎认命了，再也没有进行过要跳井的活动。
7.
那个人拿拳头打她。夺走了她父亲给他买的摩托车，送给了他父亲骑。他是有孝心的。可当他的父亲说要再娶一个老婆时，这孝心便荡然无存了。
我知道他是对他的母亲，对我亲爱的奶奶有孝心。我奶奶在我三年级的时候就完了，当时我似乎什么感觉也没有，当三四点钟就被叫到老家，我瞌睡的不行，还在伙房里躺着睡了。
最后一整天都是我奶的葬礼。我看到他伏在树上痛哭，而他在我爷娶新老婆的婚礼上表情潜藏了痛恨。
8.
他打我妈是常有的事。至少在我还没诞生前，他就已经打了她九年多。
有一回，他和我妈去姑姑家浪逛，一回来就扇我妈的脸。因为我妈没向姑姑说赛俩目。
我外公送给母亲一辆摩托车，却被他打着夺着去给了他那当初又将他打的痛哭的不让他上学的父亲。
而现在他对他的父亲，我的爷爷，他也竟呵斥起来，对这个年老体衰的老头没有任何好脸色。因为我爷爷又闹着要找一个新老婆，我想我父亲是非常孝顺他母亲的，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话，脸上全然是一种憋屈的愤怒。
9.
古尔邦节到了，因为在我们家宰牛吃牛，用了锅头上的东西。老爸（我们这样叫，通常应该是叫三爸）发了五百给母亲，她收了，但竟告诉了他，不出意料地迎来了一通骂。
“你和你那个妈一样，都爱钱的很么！”
可我知道，我的母亲是为了这个家，她的忍辱负重多么痛苦和悲哀！想到那张胖脸，我就忍不住想一拳打上去。那张肥脸，短矮胖的丑陋，多么恶心，我要离他离得远远的。其实他的心里是只想着钱的，每月不发钱给我妈，美其名曰让我妈自己去银行去取，他要是发现钱少，一定要来质问我妈，多么可笑！
10.
我的母亲嫁过来时，还有一头柔顺的长发，可那个家，不对，那个贫穷充满痛苦的地方，用它的干枯的手抠烂了母亲的脸，让它布满皱纹，用力揪她的头发，让其枯黄变白掉落一大半。那时候真的穷到一种极致了，冬天的时候没有保暖的衣服，母亲只好把那头漂亮长发剪了卖掉，才给我们姊妹几个买了几件线衣！而他却是什么也不管，赚来的钱都给了他的那个父亲，可看看现在，他对他的父亲却是那样的态度！我想，那钱其实是给他母亲的，其实是给我奶奶的。可我奶奶最后也是痛苦的走了！这悲哀的一切，令我发狂的想要毁灭世界呵！
我母亲现在却开始讲他的好，讲他如何为这个家付出，我却明白，或许他有一些望子成龙的心愿，但更多的是希望我不要成为拖累他的人，甚至于以后能抚养他的人，这些自然是合理的，但只是纯粹的利益交换罢了。如果所有的父母都对孩子这样说：
“养你是为了养儿防老！”
孩子会做何感想呢？我就经常听他这样对我说。
孩子长大了，与父母之间的关系竟然只有纯粹的金钱，以后长大也会想要逃的远远的，而不想看到他的父母。
这些人将孩子当做自己的东西，肆意摆布，并且认为自己的教育是绝对正确的，仿佛自己已经是浸淫此道的专家了。
我的母亲接受了这些年她所受的苦，接受这些人对她的虐待，然而，我却永远不会接受这些人对我实施暴行，我必然要奋力反抗。
假设没有力量，那就积蓄力量，让这件事能达到100%的把握。
可是，我的母亲啊。她已失掉她的天真，她的自我，她的个性，她的棱角；变得温顺又可悲了。
【第二部分】
1.
我越来越觉得与她生活在一起十分窒息。
2.
她看到我看手机立马就神情紧张而且表情厌恶：“再不咧看手机了撒！活达呀！那还咋介尼？！”
我一听到她说这些话就气不打一出来，虽然我知道我一直玩手机不正确，但我就是不允许她骂。而且我也不是一直玩手机啊！
3.
我母亲的迷信很奇怪。如果别人说她迷信她就会直接炸了毛。但其实她就是迷信。
每次洗完衣服，把裤子挂在晒绳上，或者小时候我们玩钻裤裆的游戏。
“别钻裤裆，小心长不高。”
她就煞有其事的这样对着我们说。
我和老姐老弟看银河补习班时，看到马飞被困在太空，邓超拿了一个手电筒往太空照，她顿时惊呼起来：“啊！那他就看到了吗？”
我急忙解释：“手电筒是照不了那么远的……”
4.
母亲的厨艺还算过得去。只是有时做的饭实在是难以下咽。当然，当她去学了中式烹饪之后，得到了名家指点，菜就做的很好吃了。只是有时也会回归那简单又难吃的菜品。
我们这里的妇女如果在家里的时间长了，通常都会学出两样绝活：一个是炸油香，另一个就是做烩菜。这两样东西一做出来就是香飘四溢，香气往往能传出很远，将很多人都吸引来。因为这两样东西本来就是在重大宴会上专门研究出来的菜品，像许多人结婚啊，庆祝啊，宴席上通常都有这两道菜。
但有时总改不了那种土做法。就是不知道从哪个山沟里挖来一种名叫“苦苦菜”的野菜，从名字就知道它实在是很苦，不好吃，但母亲却一直坚持着做这道菜，我们一不吃就要骂。
我常喜欢她做的饺子和糖包子。
5.
她的迂带着老实人的诡谲。有一回理头，在理发店里她和老板娘聊的火热，我还以为她们是许久未见的朋友。走到半路她就开始骂了：“这些猪儿子，上一回你和你弟去理头，把你要了二十块，今天去理，你和你弟共同才要个三十块，我第一遍没听清，还以为是三十五，我再问了一遍，说是三十。”
“不是就五块钱吗？！你为什么要说脏话？”
“来！说的好听很，你给我给五块钱。”
我沉默着。不是因为我身上没五块钱，而是我终于明白，不要同她争论才是对她最好的孝顺。
我们这一代人大都明白手艺人的困难，所以不愿同他们讨价还价。可我们的父母和这些手艺人是同一辈的，他们受过同样的苦，自然不会因为看到他们脸上的皱纹就心软。我的母亲这辈子穷怕了，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块花，就算现如今我们已经在城里和老家连着盖了两套房，她也仍然没有改正这个习惯，把一块钱看的比黄金还要重要，若是哪里无缘无故的浪费了一块钱，定然要尖起嗓子开骂。
已经过了十分钟，她还在喋喋不休的骂。
“诶！我记得你理头她有一回收了二十块！”
“由着他们胡收着呢么！”
6.
母亲的吝啬在给我买东西时忽然消失不见了，一天晚上下晚自习我回到家里，母亲忙把手机打开，翻出一双鞋的链接，说：“这双鞋怎么个？”我一看价格七十多块，就说，“算了吧，挺贵的。”她立马皱起眉头，“诶！你看么，要是好的话就买，贵不贵的那另说。”
7.
我对她的打击正像她对我的打击一样，都是一样的刻薄。
她要去学驾照，我冷嘲热讽，因为当时我具有和父亲一样的观念，认为一个女人是没必要做那么多事的。尽管她这个想法付诸实践的过程中有我的推助，我却仍不看好她。
等到她考完驾照后，一到下雨天，下雪天路况恶劣，由她开小车送我们上学时，我才体会到什么叫真香。
后来因为中国老龄化，社会急切需要一批能照顾老人的人，所以母亲又报考了护理员。
这个过程中我虽时时有鼓励，但仍并不看好。所以并不关注这件事。
等她考上了，却并没有去工作。因为她有很多种病，年轻时的劳累压垮了身体。
后来她又考厨师。我心想恐怕是和之前一样的结果。嘴上仍然鼓励，内心仍然不看好，毕竟身体实在不好，受不了那个劳动。以至于海原县举办美食节，她去参加时我并没有过多鼓励，反而言语颇为犀利。
“妈，你这个弄不上的。”
“连去都没去过，怎么能说不行呢？”
我终于无话可说了。而且把她也惹得很恼怒。
后来当她获得三等奖，拿一个奖杯回来，我感觉脸上火烧烧的，打脸来的太快。
8.
她时常说话不清楚。
叫我去取个东西，却只说：“那面个房！”
却不说具体哪个房子，就要让我硬猜，我猜不出来，要追根问底的问她，她就顿时又烦躁了。
“不用你了！”
然后冷着脸，并且用眼睛瞪我。
9.
在我逐渐拥有自己思想的这些日子里，我不止一次与这个家庭产生异常激烈的冲突。
上了高中后，只要是放假，时间稍微长一点就立马爆发出诸多矛盾。例如要我干活，却总是叫我一个人干活，而不叫我弟和我姐，我不满的申诉时，她给出的理由有两个，一个是我弟他还小，另一个则是我姐是女的，当然这重担就交给我了。
她这样就让我无话可说了。因为至少我还认为我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我仍然愿意为这个家庭尽我微薄的力量分担一部分压力。
后来我要洗澡。但是这个平房的事端真的是太多了！许久之前就因为管道破了而浪费了一些水，与水电公司产生冲突。最后水电公司停了我们这里的水。但幸好我们还有水窖，一蹦蹦车的水要25块钱。只能用一个多月。我母亲这时候就要时时刻刻的抱怨。
后来下水道被许多杂物堵住了，我一洗澡那些积蓄的臭水就会一股脑的涌上来。每当这时候，我母亲就会暴跳如雷的指着我的鼻子大骂，猪八戒、驴、驴日下的等等，就会一股脑成为我的代名词。
我自从看多了网络，才明白一周不洗一次澡是不卫生的，而且要早晚刷牙，不然说话有口臭。我的父亲从不刷牙，我的母亲也从不刷牙（当然因为牙掉光了，也是因为从小没有养成刷牙的习惯），我姐更不用说了，一个月才刷两三次，我弟倒是经常刷。
在饭桌上吃饭。一旦我父亲跑车回来，每次他甫一说话，就是如同下水道般的气味扑鼻而来，我只能强忍着，脸上仍然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因为指出长辈们的缺点不仅没礼貌，而且不孝顺。
母亲极为神经质，情绪极不稳定，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就立即气的几乎要倒下，像是有歇斯底里症。
后来通下水道，结果通了许久，把臭积水都通下去了。似乎是通了，母亲却说她在外面的大下水道里没有看到有水出来过，于是认为家里的水管裂开了，那些通下水道时往下倒的十几桶的水都是顺着这些微小的裂缝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渗透下去了。会造成地基的坍塌。于是绝不允许我洗澡了。
我说你是工程师吗？她说，你管逑我是个谁！反正我就不让你洗下去！
我说你的病都是自己给自己招惹的，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么多的事情呢？我姐这时候十分气愤的说，不在意这些在意啥呢？那个水管子破了你洗下去水让院子塌了。
自从明白她和母亲都是同一类人后，我便不再和她争论。
我深深的记得母亲和修水管的工人在看下水道里来水没时，家里早就停止往下水道里通水了。而且水是流动的，你关掉水龙头再去看时，水早已经流走了。而且说实话。往下水道里倒那么多水，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渗透进地下的泥土里吗？
我问这些问题时，她俱是充耳不闻，一味的说我把她气了，一味的说那个水下去了，绝对会把地基塌掉。
而且吃饭的时候对我弟弟说，他想要他妈活着吗？我知道，她就是在说我不想让她活着。而且还说所有的病都是有原因的。我知道，她也是在说我把她气出了甲状腺。
我不是不想让她活着，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不想让她活着，一切的一切都是人自己认为出来的。我说让你不要太在意这么多生活中的不顺心，你却又理解为我在管你了。我根本不配管你。可是你瞧瞧，我也很生气，又有谁来关心我呢？我这句话说出去绝对会遭到她一顿痛骂，不出意外又是驴又是猪狗之类的。
他们是不允许别人来反驳的。因为他们永远正确。可是让他们不可能永远正确，一旦他们发现他们所要求自己孩子做的这些事是完全错误的，他们连道歉也不会说，而且仿佛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他们一旦干下错事，而且不允许孩子提起，甚至不允许孩子记住。
曾经我们在一个合租院里，旁边一家邻居的儿子说他母亲小时候对他多么不好，打他，骂他。这都是事实。可我母亲却说那个儿子竟然还记着他母亲的坏，意思是你要永远记得父母的好，不能记得他们的坏，甚至连提也不能提。
10.
母亲穷怕了，是因为在这个封建的家里她才穷怕的。
我没钱吃早餐，要十块钱，她犹豫好久。
然后说：
“上周不是给过十块了吗？”
“可我每天买两个包子，五天也要十块啊”
“可昨天你不是在家里吃我做的吗？”
“那这两天天气热，我不用买雪糕了啊？”
我当时很气愤。
现在看来，只有满眼的悲哀。
穷穷穷！全是穷！穷人的生活是被穷支配了的！
而这样的穷人，活着也只是活着。没有任何的快乐可言。
11.
有时她突然智慧。我们谈起男女平等的问题，她就说：
“现在不是说男女平等吗？电视剧上演男的披个围裙做饭，女的躺在床上等人伺候，有些女的就觉得自己也应该这样，有些男的也觉得自己是被女人伺候的，假如你和你媳妇都是上班的，谁先下班谁做饭，洗衣服谁有时间谁洗么！本来就没有谁伺候谁一说！”
“现在这个时代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以前对女人太刻薄了，不让你出去，现在是怂恿你干事情，但成功的很少。”
12.
我有时间发现她会自言自语，就是突然极小声的说某些话。让我一瞬间浑身颤栗。
其中有一次，她自言自语完，我就笑着对她说：“妈，我感觉你被伊卜劣斯上身了。”
她苦笑一下，说：“我啥时候才能改掉这个毛病呢啥！”
我却沉默了，因为她之前说过，她这样是因为那时候日子过得苦，她不敢骂不敢多说，不然父亲就要揍她，她于是就养成了自言自语小声说话的习惯。我心中便升起了对父亲深刻的恨，对这个世界的痛恨。
【第三部分】
1.
我从初二还是初一就开始看小说
父母都对小说这个词讳莫如深，尤其是我的父亲。
我母亲就是因为受他影响才这样觉得。
仿佛这是比打游戏比吸毒吸鸦片更恶劣的行径。
一听到“啥？看小说？”立马就要暴跳如雷有时还上手打。
上初中有一回我带了一本厚厚的《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准备去学校看，结果他竟突然翻我书包，找到那本书，不由分说开始用脚踢我，扇我的脸，还对我说：“滚！滚出去！我以后没有你这个儿子！不要脸的东西……”
他们小说的讳莫如深加剧，是因为我突然要宣布写小说了，后来在我们家“写小说”变成比“看小说”更大的罪恶。
2.
因为网课上的崩溃，没学好成绩不行，我就想着再不念了吧，写小说去。
等父亲跑车回来，我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他。
“你不要写！”
“我就尝试一下，这一个暑假里先尝试着写……”
“你不要尝试！”
“你打我呢？”
突然，他猛的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我的眼镜被打飞出去，我顿时也燃起了滔滔怒火，猛地冲上去，冲着那张脸就是一拳。
他不敢置信的大声嘶吼起来，像一只跳脚的企鹅。
“你敢打我？他妈的这个批，你敢打我？我把你个驴日哈的……”
我们从地面上打到炕上，再打到地板上，最后我被他压着打，期间我也瞅准他的脸，一顿拳头，但未竟寸功，他却是完全被激怒了，后来我躺倒在地，他又气冲冲的出去，乍乍惊惊的拿了一条木棍来疯狂的打，我的胳膊上被打的满是青紫和血污。
我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大喊：“爸，你把我杀了去！你把我杀了去！……”
他走近我以为要拉我，没想到却把我直接提出了门外。
“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滚！往出滚！这个家里不欢迎你！你不说我掌控么！你要自由，好，走！从大门里往出滚！滚出去你就自由了！你吃我的睡我的住我的，你还要自由？想在这个家里蹲！你就要受我的掌控！”
随即他便进了屋。
后来母亲提到这件事仍然会骂我。“你把他的心伤了你知不知道！活这么长时间，这辈子我就没见过儿子打答的！……”
那天晚上我诚恳的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写作了，他也给了我一个台阶下。
我当时其实是没有写作的能力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这其实打醒了我，所以后来我是感谢他的。
他其实很孤独了，他只有这个房子。
我们兄弟姊妹几个都不愿意和他讲话，只有在要钱时才说一两句好话。因为同他讲话是十分难受的，他只要一开腔，说的话里，十句有九句半都是责骂。我们知道他是因我们不争气而愤怒，可我们又能如何呢？
没有人会喜欢被骂，所以渐渐没人愿意和他讲话。
他并没有错，只是我并不是一个百依百顺的孝顺儿子。
父亲打儿子完全是天经地义，打过来你就要受着，不能躲着，也不能反抗。这叫教育。
只可惜我太叛逆，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
3.
后来我明白，这些都是家长必要有的尊严。可有些家长把这尊严看的太重，一点都不关心孩子的成长。
等到孩子长大成人，父母会放下那些成年人的尊严，但永远放不下对自己孩子的担心。
可孩子却因为内心的种种阴影，再也不愿回到这个家里来了！
他们自己就是这样被教育过来的，他们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教育下一代。
真是可悲啊！可悲的旧时代！
……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的经历，这样的痛苦才能明白新时代的好，才能明白国家为什么要这样的不惜代价要实行九年义务教育。
我很感激国家，只是……
我的父母，他们想要改变很难了。我只能尽我的全力去改变了……
可因为这成年人的尊严，他们不会允许我的指教。
而且说句不孝顺的话。
我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永远的照顾他们。
一个普通人，这个世界上生活多么困难！
假如我只是一头畜生，就不用在乎那么多了，只顾着自己生活就好。
只可惜我是一个人！一个有思想力的，经过科学教育和道德教育的人！
真主啊，我不信你！
真正的美好生活，只有自己才能带来！
4.
在不久前，我仍然是一种厌恶的态度。
其实原本我是想和他断绝关系的。后来想想，放弃了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因为活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之前做了许多的错事蠢事，他的打骂教育让我厌恶，而我对他本人也厌恶，甚至于到最后要忘记他对家庭的贡献。
我有时恨他，有时敬他，更多的是畏他，因为我觉得他如虎如狼，凶狠异常。
他这样的行事方式不是他的错，是那个旧时代的错，是那个狗日的旧时代的封建教育的错！
现在父亲早已不骂。而且渐渐转为平等的态度了。想我原来之前在他们眼中是没有生而为人的尊严的，只有当成年了，才有值得被尊重的理由。因为我们具有同样的权利和义务了。
唉，怪我自大又无理取闹。他们是如此的爱我，他们不会教育又如何？他们是生我养我的父母！
即使他们行事极端，他们内心也是真正的想要我们好。是旧时代，是旧时代的错啊！
每当我多恨旧时代，我就有多喜欢如今的法治社会，我就有多喜欢现在的中国。
伟大的中国！我将要为你更加的富有与强大奉献我的一生！
呜呼！血泪呵！你流淌在了这片大地上每一位不被理解不被包容的父母眼里唷！
二零二四年一月十四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