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之阴妆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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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

听到呼唤声,等候在庭院外的家属们急忙跑了进来。

农妇在看到自家儿子那安详的面容时,先是面目一怔,随后便跪倒在旁嚎啕大哭起来。

四周家属也不再安抚,而是纷纷跪倒在地,看着已经逝去的亲人,也忍不住哭出声。

谢必安站在一旁默不作声,静静观望着这幅场景,同时运转体内真炁,让双眼之中泛起不易察觉的白芒。

他靠在屋门边,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死尸的脸上,便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但见一缕缕如同香烛烟气般的细微波动,正从四周的活人身上发散而出,如同山林中的水雾。

雾气萦绕在方圆数丈的范围,颜色各不相同,像是搅和在一块的油彩颜料,总体呈现灰暗色调。

而在每个家属的身上,还都发散着一缕最为黯淡粗壮的雾气,像是绳索般,连接到死者的那右半张脸上,不断汇入其中。

谢必安将这一切看着真切,右手捏着身后画笔轻轻舞动,像是在虚空上作画,释放出无形之力。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后,死者脸上便闪过一抹符文光芒,眨眼间内敛不见。

紧接着,从四周家属身上飘落在死者阴妆中的黯淡雾气,又全都飘荡出来,转而向谢必安而来,在最后都没入那支绽放幽光的笔身之内。

这些五颜六色的雾气波动,乃凡人每时每刻都在产生的,发乎于性的念头力量。

他此刻正在做的,就是以阴妆与画笔为媒介,以禁制符文做法,将活人对于死者寄托的那一部分愿力收取过来。

待到完成这一步,只要还有人对画完阴妆的死者寄予愿力,无论天涯海角,这些的力量都会飘荡而来,落在他的手中。

时间流逝,一群人在哭了半晌后,终于精疲力尽,安静了些。

当家的老农哆嗦着手,亲自用白布遮住死者面容,擦着红肿的眼睛,随后转过身,依旧跪在地上,朝着谢必安连连道谢。

“小七爷,您能让我家孩儿走的体面些,我谢谢您,谢谢您啊呜呜——”

老农说着又哽咽了,伸手在自己那破旧的麻布衣裳掏着,抓出一把钱币,又用另一只手将兜里掏个干净,用双手将钱捧着道:“这钱您就收着吧,实在是麻烦了。”

谢必安看着那双粗糙手掌中两块白花花的大洋和几十枚斑驳铜圆,嘴角微颤,旋即温和开口:“大叔,你既然知道小子名号,那也该清楚咱铺子的规矩。”

“这二皮匠的活计都是免费干的,算是积德,所以您就别给钱了。”

在如今这个时代,一块大洋的购买力相当之强,能买八斤猪肉,或是三十斤大米,要换成小米的话,足足有一百斤。

而对于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吃番薯野菜的农民来说,两块大洋和几十枚铜圆绝对是一笔大钱。

农夫此刻依旧跪在地上捧着钱,显得有些恍惚。

谢必安见状,便伸手从那一捧钱中捏出几枚铜圆,收入自己怀中,接着道:

“我这铺子不只有二皮匠,各类丧具器物那都齐全,你们待会儿离去时带走些罢。”

“纸扎新娘大别墅什么的多带上几个烧下去,别让小兄弟在下面寂寞啦。”

“生死由命,节哀顺变。”

此话一出,农夫皱巴着脸,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他终于是将钱收回兜里,而后拉着身边的老婆,一起叩首道谢。

“小七爷,您真是大善人啊!”

“我谢谢您,谢谢您啊呜呜——”

谢必安知道拦不住,也没有回应,只是转头看向旁边的死者亲戚,又详细询问着惨剧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一大家子都来自城外毛竹山脚下的村子,死者两天前上午和几个村民一起进山砍柴,顺便采些草药卖钱,结果独自走丢,一宿未归。

全村人带上火器进山,找了一天一夜,才在数里外的另一座山头发现尸体,看着像是被老虎害了性命。

谢必安听着事情经过,心中有了个大概后,便没有再多问,而是叮嘱对方,回去提醒村子里的人这两天都小心些,尽量不上山,上山要结伴且切莫走远。

后者们连连答是,又在千恩万谢后,小心翼翼的扛起尸体木架,领着死者的老父老母向门外走去,临行前也照着谢必安说的,带走了些纸扎人、纸扎宅子之类的物件。

谢必安站在庭院阶梯上,目送着一行人离开,随后向着里屋而去,将画笔放回乌木匣子中。

“上一回出这样的事,得是三个月前了吧。”

“敢在我的地盘上行恶害人,不管哪路妖魔,都得教它付出代价。”

他将匣子合上,把两个黄铜卡扣按紧,拎着那系在两头的兽筋绳索将其提起,拍了拍灰尘后,斜背在了身上。

长五尺,宽一尺半的乌木匣子,大小与盛放古琴的木盒类似,直接背着走在大街上,倒也不算是惹眼。

谢必安没有急着出门,先是带着干活的家伙事,来到庭院东侧的另一处屋子前。

“老头子,在不?”

“没事儿我就进去了嗷。”

他感知着屋中的炁息,在两个呼吸后直接推开了房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简单整洁的屋子陈设出现在眼前。

一张四方木桌围着几张板凳,右手边几步远便是床铺,靠窗处紧贴着书架与书桌。

就在那书桌前,一名头发花白,面容沧桑的方脸老者,正用双手捧着张薄薄的信纸,看着十分之入神,双眼中间竟隐隐带着晶莹泪光。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

谢必安看自家师父这副模样,眉头微挑。

他在这白事铺子多年,见师父哭的次数一只手掌都数得过来,这还得算上喝酒撒疯的。

“老爷子,是出啥子事?”

“难不成是你那个在翠青楼的老相好,又要借钱堕胎了?”

“还是上回您说的帅府家的那个四姨太太,你俩那事…又黄了?难道给谁逮着了?”

“还是那至真饭馆的老板娘美姨……”

谢必安大大咧咧的问着,目光落在桌面那张被老头子手臂遮住半边的信封皮面上,恰好看见“陆宣”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