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棍
方仁闭着眼,听见耳边终于安静,身旁那股刺鼻的气味消失,才缓缓睁开双眼。
清城燥热的天气已经让他烦闷不已,偏偏刚才还有个中年女人挤在他身旁喋喋不休,女人身上浓烈刺鼻的香水味闻得他头疼。
现在,他坐在这张黑色的皮质沙发上心情很烦躁。
葛校看着男生这副样子没有多言,反而将桌上的那盏茶推的离他更近些。
男生抬手按在眉眼处,对着坐在右侧沙发上的人说道:“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男人听后起身刚想说些什么,屋内就只剩下男生残留的背影。
教室楼在办公楼的右前侧不足两百米,从这过去不足五分钟就可以到。
不过,此时他并不想去。
他沿着林荫小路往大门方向走去。
昨夜,方仁在母亲的催促下,连夜跟着李叔匆匆来到清城。
对于家里的事,方仁也了解大概,这次事态如此紧急,想必父亲生意上的事情过于棘手。
所以他心里虽然烦躁,但还是没有怨言的听从安排。
方定安奋斗半生,人到中年才开始做珠宝生意,像是突然开了窍,到晚年时公司规模已经做到在易城数一数二。
在方仁十岁那年,家里的生意全由方定安儿子方镇名接手,也就是方仁的爸爸。
方镇名这个人在生意上很有野心,可实力不行,经常弄巧成拙,加上他在易城有个姓石的对家,这几年,在生意上有些力不从心,方家的生意也一直走下坡路。
最近两年,石猛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想一家独大,吞掉方家的珠宝公司意图也越来越明显,让方镇名不得不提防他。
石猛这个人不是正经的商人,他是从道上混出来的,黑白通吃,做生意从不遵守规则,什么阴险狡诈的招数都使得出来,所以为了保护方仁,这一次方镇名还是选择将方仁送出易城。
这已经是方仁第二次来到清城,上一次是在方仁十二岁那年。
那年,正值春节,方仁在清城独自过了年,足足待了三个月才被接回易城,回去后得到的只有爷爷的死讯。
所以,对于清城,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萧条、老旧、落后,这或许就是方仁对于清城的全部印象。
昨夜,当黑色的轿车驶入清城,昏暗的城市里只有零星几点灯光,风簌簌的包裹着寂静的城市,方仁掏出手机:9:15。
这次,不知道又要在清城呆多久。
好在,李义的陪同让方仁的心安定几分。
李义是方仁的司机,但对于方仁来说,李义和他已经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更像是可以依赖的亲人,这些年李义陪在他身边的时间远远比方镇名夫妇陪伴的时间长的多。
清城地理位置靠南,天气比易城热的多,平均气温高了六七度。
易城的夏季,短袖只有在最热的那十几天才会穿,而清城从还没入夏开始就都套上了短袖,到三伏天时,水泥地被烤的冒气,一个个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现在刚巧是初伏天。
方仁不习惯清城的天气,没走几步就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烤炉中,浑身热的冒汗。
于是他改变方向,朝操场角落里的小卖铺走去。
这个时间点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所以,在屋内进人时,柜台后的人也是抬头看了一眼。
小卖铺里只有一个谢顶的大爷慢悠悠的摇着蒲扇坐在电视机前,画面正播着放狗血爱情剧,男女主正在被迫分离,互诉衷肠。
屋内一半零食一半文具用品,只有几平方米大的小卖铺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矮小的冰柜被藏在一排零食架后。
方仁进屋后径直走到冰柜前,拿了个看起来爽口解渴的冰棍。
“两块钱。”大爷没抬头,匆匆扫过冰棍后继续看向电视。
方仁从口袋里掏出张十块钱纸票递过去。
大爷伸手接过,扫了眼桌前的人,看着面生,于是闲聊道:“新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的一堆零钱中找了三个硬币,一张纸币,凑成八块钱放在桌上。
纸币皱皱巴巴,上面还沾满了不知名的污渍。
方仁嫌弃归嫌弃,到底还是拿起钱揣进兜里,怎么说也是活命的家伙。
他没接话,拿着冰棍直接走出了小卖铺。
大爷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着蒲扇笑笑,这孩子还挺傲气。
他走到树荫下撕开包装袋,一脚踩在水泥地面上,一脚踩在光滑的路沿石上。
冰凉的雪糕瞬间蔓延口腔,一瞬间方仁仿佛置身于清凉的山泉之中,那颗躁动的心才逐渐安静下来。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8:40,校园里刚才零星几个人影现在也都没了,整个校园略显安静,只有三楼最左边侧的班级还传来吵闹的声音。
规规矩矩坐在医务室白色单人床上的女孩明显着急了,对着穿着白大褂的女生询问道:“医生,还要多久?”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明显不足。
付青芝看着女孩的样子很心疼,刚刚她坐在木椅上看见女孩进来的样子,心底被狠狠地重击一下。
太大胆了,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校园暴力,竟毫不避讳的欺负这么一个小女孩。
可任她怎么问,女孩都只低着头说是自己摔的。
付青芝的关心让安寒故作坚强的内心瞬间瓦解,不知不觉的流下两行泪水,可是就算告诉了老师又有什么用,没人会帮她,反而还会受到变本加厉的伤害。
考出清城就好了,考出清城就好了……这是安寒心中唯一的信念。
安寒唯唯诺诺的样子,付青芝看在眼里除了心疼还有没来由的生气。
不过,看见女孩的态度十分坚硬,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万一她的冲动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付青芝把手上最后一截白纱带打了个结,对她叮嘱道:“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知道了吗?”付青芝的目光殷切的看向坐在床上的人,直到对方避无可避的对着她的眼神点了点头,她才放女孩离去。
付青芝最知道被欺凌的日子是什么样的,看着女孩瘦弱的背影,那些她最不愿提及的过去一幕一幕闪现在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