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恩荣的故事4

奶奶康复后，接近小年夜。又下了一场雪。恩荣待在家里几天没有出门。俩人决定去菜市场。

路面的积雪被行人的脚步压在地面上，经过一夜，走起来咯吱咯吱的。

这次，恩荣在前面，拉着奶奶的小车。奶奶跟在后面。俩人都走得不快。恩荣决定不再买小拉车了。雪后的菜市场，人不是很多，稀稀拉拉的，倒是离开菜市场时满载而归。恩荣和奶奶来到青菜摊，买了一把茼蒿，几颗白菜。小车便满了。奶奶也不再提起让恩荣买拉车的事。

“以前孙子陪我逛菜市。”

“他去哪了？”恩荣决定问一下。

“走了。跟着妈妈改嫁了。去了南方。走得时候10岁。今年应该18岁了。没有回来过。”

“没回来看您？”

“没。儿媳妇走得时候，哭了。一步三回头。儿子没了，怨不得人家。”奶奶的情绪低落下来，很模糊，恩荣捕捉到了。

“老伴呢？”

“也去世了。前年刚走。儿子走了他一直没能接受。”

恩荣看着地面的积雪，没有说话。奶奶扶正了有点歪的拉车。跟在恩荣后面。

“你决定留下来吗？”

“嗯。”恩荣非常肯定。

恩荣也不清楚留下的理由是什么。43岁的女人。一个陌生的城市。连工作都没有。

“不搬回去了吗？”奶奶再一次问。

“不搬回去。暂时没那个计划。”恩荣再次肯定地回答奶奶。

“我们去吃完拉面吧。”奶奶转移话题了。

“好。”

恩荣和奶奶拉着车子去了那家拉面馆。

恩荣的妈妈说恩荣什么都不缺。父母老年有保障。善良的老公。恩荣有想做任何事的特权，比如不打算生孩子。妈妈说得很对。就冲这些。恩荣确实很幸福。恩荣不知道这些特权是谁授予她的。是妈妈，是爸爸，是前夫。所以她一直保持沉默。

她原本也是50岁退休。就当奶奶或者姥姥。

恩荣和奶奶坐下来。看着奶奶。“奶，你孤单吗？”

拉面老板娘端来两碗拉面，恩荣把小料放在奶奶面前。奶奶熟练地给自己的碗放上葱花、醋、滴了几滴辣椒油。完全不像老年人。

恩荣的婆婆从来不吃辣椒。她说辣椒是老年人的克星。

恩荣把辣椒油加在自己碗里。

——孤单。奶奶淡定地吃着面。慢慢地嚼着。

——孩子走后，我想走。还有老伴。孙子走后，我也想走。还有老伴。后来老板也走了。我不想走了。

“为什么？”

——我觉得孤单不可怕了。我就不想走了。

恩荣点点头。

周围的声音渐渐嘈杂。冷哈哈的天儿，拉面这汤水热面，让许多寒冷的心温暖起来。花十几块钱就能买到幸福。这样的幸福，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

“年后，打算做什么？找到工作了吗？”

“没有。”

“嗯。年后会好的。”

恩荣的手机响了。

是娜娜。恩荣的好朋友。

“在那边怎么样？适应了吗？放假我过去看你。”

“正在适应中，工作还没有落定。”

“着急吗？”

“不着急。”

“你状态好，我就放心了。”

娜娜跟恩荣不同。她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不婚。一人俩猫，看着恩荣恋爱了，看着恩荣被出轨了，看着恩荣离婚搬走。后来是一人仨猫。

她俩约好，娜娜找时间过来。

转眼间小年在跟前了，恩荣在这20多天，收拾完了住的地方，基本熟悉了这里的环境。

人，真得很奇怪，有时候。比如收拾卫生。恩荣跟前夫一起生活的时候，恩荣的每一次收拾都感觉在受刑。前夫的臭袜子就挂在茶几的边上。前夫的内裤对在洗手间的台上。前夫的衬衣仍在衣架的地上。恩荣看着狼狈的家，如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日见稀少的头发、日渐佝偻的肩背、松松垮垮的肌肤，下垂的苹果肌。

避免不了的吵架。如果恩荣提醒他。

可如今，收拾卫生，恩荣喜欢放点音乐，倒上一杯咖啡。因为用完就放回原处的习惯，恩荣收拾得很轻松。拖地也变成了享受。就短短20多天，变化的自己都不敢相信。

楼下的奶奶上来敲门了。

“恩荣啊，在家吗？”

恩荣打开门。奶奶手里举着一个包袱。眼镜后面的眼镜在沧桑中透出了少女的模样。

“是什么啊奶奶？快进来。”

这是奶奶第一次登门。恩荣看着她。她看着恩荣的家，坐下来，在沙发上打开包袱。

一件大红色的羊绒衫。圆形低领。恩荣收下了。

“要过年了，恩荣。奶奶找到一件羊绒衫，适合你。红色喜庆”

恩荣去卧室穿上。走到客厅。奶奶的眼睛和恩荣的眼睛都亮了。

“嗯，像一朵红玫瑰。”

恩荣笑了。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祖孙”二人，少了客套。

“还打算找工作吗？”

恩荣说，还没想好。

“开一间花店吧。”

奶奶端起咖啡杯。恩荣为奶奶冲的咖啡。

恩荣一下子不能接话。她还没想好。但不得不说奶奶的想法打动了她。

奶奶接着说：“这个地方，没有一间花店有你的气质。你就是一朵红玫瑰。”

是吗？恩荣也看不清楚。

（假期在家带娃～～～～更新犹如夏天的雨，各位且看且珍惜啊！不一定做到每天都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