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声声慢,寻寻觅觅
“在做一个实验项目,有时候也会去见投资人或者是客户。”陈宴川没有丝毫隐瞒我的意思,我冲他点点头,一切了然。
“你觉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分,你已经在我的世界里毫无预约地出现了三次了。”
“可是,如果始终不曾交谈,无论我们见多少次,都还是陌生人。”陈宴川的说话方式并不讨喜,他没有丝毫讨好或者谄媚我的意思,所以听起来有些过分硬朗。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我再见到他的好心情,于是我笑着跟他说:“所以今天,我叫你出来聊天了啊。”看了眼陈宴川之后,我的头已经转到正前方再没有看他,远的近的大楼里,灯光闪烁,阳台上有很好闻的熏香味道。
气味撩人,我的脑海里有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不停地向外冒,我问陈宴川:“你是单身吗?”
“是。”
“有疾病吗?”
“没有。”
“情史呢?”
“一段。”
“好巧啊,我也是。”我终于侧过头,冲他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问这些做什么?”
“想问问你能不能跟我进行一段长久而稳定的恋爱关系。”灯光在夜色中沉寂,早春的树木干枯而又孤单,我拢了拢衣领,防止寒风灌进来。
“哦?还有人一上来就要跟我谈恋爱的?”
“也没一上来,咱们不是已经见了这么多次了吗?”陈宴川轻笑了一声,我又接着说,“我很想找人尝试一段新型的恋爱关系,以此证明这世界上的恋爱不单单是互相折磨。”
“只要有爱,可能就会有折磨。”
“如果没有爱呢?”
陈宴川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我以为他会拒绝我的,没想到,最终他告诉我:“你这个女人挺让人着迷的。”
我把手从衣领上拿下来,然后耸了耸肩:“陈先生,我担着比你更大的风险,你考虑考虑吧,无论结果如何,都请你保密。”
我冲他留了一个笑容就径自下楼了,把账单付完后驱车回家。
我并不是一个特别冲动的人,但是却敢做很多人都不敢做的事情。我记得父亲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什么都不做有可能会保持原状,也有可能一落千丈;如果做了,有可能一跃千里,当然也可能一落千丈。静静你选什么?”
我选了后者,我承认我的性格有极大的冒险精神。
与其担忧与焦虑,不如勇敢地去实施自己的每一个决定,就像跳伞运动一样,既有恐惧,又有快感,而真正完成了这项运动,就会觉得自己勇敢而无畏。
过了一周,陈宴川约我出来,他穿长款的大衣,围巾一长一短地搭在脖子上,我们一前一后地进到了一家私房小厨里,木门应声而落,隔绝了许多声响。
包间里的光线刚好,我得以好好地打量他,他是那种沉默而安稳的男子,但并未让人觉得自卑和内向,反而是那种高傲的安静,就像没落贵族那般,看着凡间的一切好像在说,这里不属于我,我要到属于自己的王国。
他那么特别,那么令人着迷,当然我是站在广大女性的角度上。
他帮我倒水,无色的水映出灯光的颜色,有令人放松的点点光泽,“你考虑的结果是什么?”我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问了第一句话。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服务生便敲门了,我只好先让对方进来,是一个穿便服的服务生,干净简洁,衣服上没有任何夸张的花纹,这样的装扮不会让人有丝毫的压力。
他给我和陈宴川各自一份菜单,我们拿着一支铅笔在上面默不作声地勾勒,等我们将菜单交给服务生,服务生跟我们确认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我和陈宴川点的菜竟没有一道是重叠的,这代表我和他没有共同喜欢吃的菜,还是说,这是我跟他的另一种默契?
“半个小时之后再上吧。”在服务生出去之前,我特意嘱咐道,饥饿时的谈话让人清醒,而半个小时解决我们的事已经足够了吧。
门子应声而落,包间又陷入了静谧之中,陈宴川换了个姿势,然后抬起头很专注地看着我。
“其实有很多女人说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但是说不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的,何小姐你是第一个。”陈宴川不疾不徐地说完这些话,然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我耸耸肩:“抱歉,我没有任何不尊重你的意思,只是想试验和证明一下。”
“好像这种事男人也不会吃亏。”
“你的意思是女人会吃亏喽。”
“可是你对自己的以后就没有什么规划吗?”我很奇怪陈宴川说话的时候始终是面无表情的,你根本猜不到他到底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来说这些话。
“当然有啊,希望淡妆发展得越来越好。”
“自己呢?”
“总觉得爱情跟事业这两件事没有办法共存,所以让我选择的话,我一定坚定不移地选择事业。”因为和陈宴川没有任何的情感依赖,所以我能够很自然地说出这些话,过分偏爱的事业,和格外看轻的爱情,我的观点对于他来说,我想,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你这样的想法倒是很像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但是在我看来,女人本质里都想做一个有所依赖的小女人。”
我被陈宴川说的这句话击中了内心,仿若他已经摘掉了我的面具看见了我的灵魂,有所依赖有所爱护,大概是每个人都渴望的一件事情,但是更多的人却是没有自信,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好,所以怎么会有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倾覆所有?
所以还不如凡事都靠自己,不用哪一天被一个人否定,当然也不会失望。
不知不觉中,陈宴川不仅没有直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跟我聊了这么多。
“那你呢,作为一个男人,你会爱护一个女人,并且成为她永远的依靠吗?”
“会。”他说得干净利落,而我心里的某根弦微微动了一下。
他终于还是答应了我的提议,我拿出小型电脑,现场拟定了一份协议,协议的名字写了四个字:试爱攻略。
在这段关系里一切都本着平等而友好的观点,两个人之间也许不能像其他情侣那般甜蜜、腻歪,但是互相关心爱护却是必须的。
我想如果自己不曾在一段感情里倾覆太多,那就不至于等有一天离开的时候那么痛彻心扉。
这段关系的时间定为无限,但是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无条件地终止,另外在协议里还阐述了几条对这段关系的忠诚度,虽然两个人并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但是要对彼此有着最起码的尊重。
当然协议里的最重要一点,是要跟所有人保密。
“你还有什么想要添进去的吗?”
陈宴川摇头,对于这件事,他看起来是那么随和,虽然我觉得他这个人并不是一个随和的人。
“好,那就这样喽。”
第二天,我们签了协议,到医院检查了身体,我们在我的公寓里落下了第一个吻,就这样开始了我们的恋爱关系。
陈宴川对我说,其实他也是一个敢于尝试新鲜事物的人,当爱情不再是生活的必需品,那一段关系是不是得以更长久地发展。
他说他愿意陪我做这次试验。
“上一段感情伤你很深对吗?”陈宴川问我。
我点点头。
陈宴川一副他了解的表情。
我和陈宴川的恋爱似有若无,生活并没有特别地改变,我们没有进行特别的约会,没有看电影没有压马路,甚至他连玫瑰花都不曾送给我。
我们只是想见面的时候见一个面,有时候只是单纯地抱着睡个觉。
窗外漆黑静谧,我被陈宴川圈在怀里,他很喜欢摸我的头发,有宠溺的味道。我想起自己白天仍旧签一摞又一摞文件,出席一个又一个会议,精致的面容上寻不见任何明显的悲喜,而晚上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温柔似水,小鸟依人。
我们见面的时间不多,但是每一分钟里都极具效率和欢喜,于是那些醒来的早晨,我都会觉得神清气爽,所有的压力和烦恼好像都不复存在似的。
天空特别蓝,我开始期盼,我和陈宴川的来日方长。
我和陈宴川就这样从春天一起走到了夏天,我公寓的衣橱里渐渐塞满他的衣服,清一色的黑白灰,我从未见过他穿其他颜色的衣服。
有一次我心血来潮地问他:“如果这一辈子都只穿这种类似的衣服,不会觉得很无聊吗?”想想我橱子里那些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衣服,都会觉得陈宴川这种生活方式令人费解。
“不会啊,这样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不该浪费的事情上面。”
“你竟然说挑衣服浪费时间?”
“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这是一件多么享受的事情。”他没有再跟我继续讨论下去,只是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在我面前毫不遮掩地换好衣服。
这是一些看不出牌子的衣服,但是面料摸上去都很顶级,好像是一些用他的工资完全买不起的衣服,当然这很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陈宴川这个男人从这一年的春天开始,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我生活里的人,而公司也在不断发展,这样的生活说不出哪里好,也说不出哪里不好,大家都这么过着。
自从参加完那次活动,跟林总的合作进展得也很顺利,于是公司进入了一个忙碌的小高峰期,准备开发一套情侣系列产品,这也是今年公司的重头戏。
在这期间陈宴川约过我一次,我以工作为由拒绝了他,但第八天的时候,我是真的很想见他。
那天是五一,我难得地给自己放了一个假,然后透过窗户看见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不知道今天的A市又有哪些景点被密密麻麻的人包围。
酒杯里的红酒漾着令人难以拒绝的丝丝甜甜,我一饮而尽,然后给陈宴川发了一条消息:今天有空吗?我在公寓。
这是我第一次跟他约白天,没想到他回复得很快:好,我下午过去。
下午我睡了一个很长的觉,陈宴川进门我根本就没有听见,我是被他吻醒的,拉着窗帘的屋内昏暗,但仍然能依稀看见陈宴川的脸,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就像小栅栏一样。
“你来啦。”我搂着他的脖子,然后一个翻身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极其慵懒地说。
“睡饱了?”
“还没……”
“那晚上再睡吧。”他一个翻身又将我压在身下,就在我以为他会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反倒是我抓着他的手想让他继续。
他浅浅一笑:“再等等吧。”然后轻轻地在我嘴上落了一个吻。
我心里充满了清浅的蜜意,我知道在这段关系里他一直都很尊重我。
傍晚的时候他在半开放式的厨房做饭,我百无聊赖地看着他放在餐厅上的本子,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
“你今天又去做实验了?”
“对啊。”
“什么类型的实验?”
“植物学吧。”
关于我的问题,陈宴川从来都没有保持沉默过,他都一一回答了,反倒是我最后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总觉得他做什么、在社会上是何种身份和职位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是爱和不爱的区别吧?
那晚的陈宴川做了很多菜,就好像我们是一对夫妻在过日子一样,我不由得感叹道:“好丰盛啊。”
“嗯,睡了一下午多消耗体力。”他拖着长长的音,好像在嘲笑我。
我舀了一勺菠萝饭送到他的嘴边:“你也是,做饭辛苦了!”他笑着把那口饭吃掉,他的洁癖虽然很严重,但却从不反感我用他的东西。
“最近很忙?”
“是啊,新品要上了嘛,但是包装设计我很不满意,说不出来要修改哪里,但是又觉得不对。”我没有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这么信任陈宴川,一股脑儿地跟他说了很多公司里的事。
还是他打断我:“再说下去就是公司机密了。”
我脱口而出:“你又不是外人。”
对面的陈宴川一怔,然后淡淡地一笑,我又急急地解释:“我是说我们的工作也没有任何牵扯到的地方嘛。”
一个老在实验室待着的科研人员,能跟商业挂什么边呢。
“吃饭吧。”他话音刚落便冲我举起酒杯,我在杯子里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轮廓,他都是要三十的人了,但皮肤看起来仍旧很年轻,可跟那些年轻的人比起来眼神又很深邃,好像背后藏着很多经历。
然而那口酒还没喝上,门铃便响了,我想不到谁这么晚还来找我,就这样在显示屏上,我看到了迟凌涛那张放大的脸,他来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