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滴滴,光暖小楼
我下床洗漱的时候,陈宴川正在吃早饭,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幔洒在桌子上,一块三明治,一杯热牛奶,食物上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他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一连他的食物。
“要吃吗?帮你做。”他看到我后主动问我,语气里没有过多的热情,显得平淡而又严谨。
我嘿嘿一笑:“要一个煎鸡蛋。”
陈宴川抿了一口牛奶,然后起来转身到厨房。他没有戴围裙,版型好看的家居服让他的肩膀看起来格外宽阔,我看了几眼动作娴熟而利落的他便去洗漱,等我洗漱完后,一个金黄的鸡蛋放在白色的盘子里,就像一个暖烘烘的小太阳。
“谢谢。”我一边说着,一边用叉子叉了一块鸡蛋,对面的陈宴川已经一顿饭吃到了尾声,饭桌上的气氛静谧而温馨。
我看着他拿纸巾轻轻地擦了擦嘴,然后端着吃饭的碗碟到厨房,我在他身后喊道:“我来洗吧。”
陈宴川没说话,仍旧自顾地洗碗。洗完后,他到卧室换衣服,然后喷香水,当他身上带着琥珀木香的味道出来后,我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然后用自己刚吃完鸡蛋的油腻腻的嘴亲上他,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但他的嘴巴也瞬间沾染了一层薄薄的油。
我恶作剧地笑起来,像个孩子。
他却一点都没有生气,轻笑着跟我说:“下次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声音很温柔,语气里却带着一点坏。
我不知道他真实的性格是什么样子,因为我们没什么时间和机会去好好地了解彼此,但是这几次,我却心血来潮地想要试探他的原则、底线,看看他什么时候会生气。
我没有接过他的话,只是跟他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然后看着他喝了一口清水,又抽了一张纸巾擦过嘴角,手指白皙修长,虽然我都过了犯花痴的年纪,但是他不经意的动作总不免让人多看几眼。
话说回来,如果他长得不好看,我当初也不会选择他吧。
他“嗯”了一声,然后大门应声而落,只有客厅里留下的若有若无的木香。
已经是四月末,窗外是A市明亮干燥的阳光,公寓离公司很近,我换好衣服出门,走在沿路的绿荫中,整个人神清气爽。
虽然我的公司是生产化妆品的,但是我却不得不告诉大家一个真理,一个人的生活状态好了,他的面容自然就好了。
当然我不能在广告中这么说,真正的广告还是该说:精选法国红酒多酚,红酒面膜悦享美肌。
淡妆这个化妆品牌是爷爷一手创建的,后来父亲经营,现在我来经营,公司主打一款名叫红酒睡眠面膜的产品,除了一款法国的LAN能与我们媲美,在国内还没有能超过我们的。
我自己也在用,而陈宴川好像很喜欢这个味道,他在我脸颊处闭着眼轻轻嗅,神情愉悦。
有一次他用力咬了一口我的脸,然后很一本正经地问我:“能吃吗?”
“不能啊,好疼哎。”
“下次抹一款可以吃的面膜好不好?”他说得很随意,但我却在不知不觉记在了心里,他的这个提议貌似真的可行。
我涂的这款红酒面膜的年龄跟我一样,已经存在27年了,我母亲刚怀孕的时候便是它的新品发布会,而我和它的感情比很多人想象中的还要深,就算把我全部的青春岁月奉献给它,我都不会后悔。
还记得迟凌涛总是嫌我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公司在我心里的地位永远在他之上:“何静,你能不能抽点时间花在我们的感情上?”
“那也不用跟小孩子一样,每天都粘在一起吧!”我觉得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就挺小孩的。
一般都是女人嫌自己的男朋友没时间陪她们,没想到在我的世界里这一切都反过来了。
所以迟凌涛出轨那天,我不禁在想,他是不是在用这样的手段报复我?还是正如他所说的,他根本就没有爱过我。
万千理由都跟我没有关系,我是一个骄傲到连理由都不想去搞明白的人。
和迟凌涛分手之后我再也不想去爱一个人,但一直一个人单打独斗又显得太孤单无助,我又会渴望有个人能够陪陪我,想着拥有一段不必在感情上倾覆太多的恋爱关系,没有责任和爱,一段关系得以所向披靡。
而陈宴川就那么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我生活里,遇见他,仿佛我的生命早已经有了注定,真要算起来,其实早在两年前我们就已经见过面了。
还记得和迟凌涛分手的那天,明明是很大的太阳,但是走了没多久天空便开始下雨,那场雨大概像杉菜和道明寺分手的那天一样大,仿佛是用盆子直接从天空中倾倒下来,几何线条般直直落下。
街道上的所有人都在忙着躲雨,只有我一个人仍旧茫然不顾地走着,我的四周全都水汽腾腾,能见度大概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突然意识到我淋雨没关系,但手机要是淋坏了就太误事了,于是我赶忙到了路旁的一个电话亭里。电话亭建造得很大,像一个小亭子,里面能站至少五个人,平日里其实这些电话亭都是摆设,很少见有人真的进来打电话,倒是有很多人在这里拍照,因为我走的这条街道偏欧式风,路两旁都是德国跟意大利风格的建筑。
电话亭里空无一人,大多数人避雨都会选择商场里,我透过电话亭里的玻璃窗看着被大雨淋着的街道,除了街道上被雨滴激起的小浪花,已经寻不见任何一个人的脚步。
真是令人难忘的分手之日,太阳暴烈大雨倾盆,像极了我天翻地覆的生活。
我打开我的包,发现里面都被浸湿了,虽说不严重,但是所有的物品都已经变得湿漉漉的,本来想拿张纸巾擦擦脸,看到包里的一片狼藉也只好作罢。
当我刚把包的拉链拉上,电话亭里又进来一个人,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裤脚处全湿了。我们的目光交会在空气中,然后我又急急地侧过头去,虽说我不是什么大明星,但是也会偶尔上新闻,潜意识里我不想被别人看见我这么狼狈的一面。
没想到那个人非但没有转移视线,反而向前走了一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灰色的手绢递给我,明明是大雨滂沱的一日,但从他口袋里掏出的那个手绢却干燥洁净。
我没有要接的意思,他跟我开口道:“擦擦吧。”毫无拘谨和疏离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温润美好,音如其人。
我终于接了过来,但是整个人怔怔地,也不知道擦脸,只是很无措地看着他的眉间眼角,这是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男人,区别于那些粗犷的男人气息,反而是一种含蓄的帅。
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紧接着他又递给我一把伞,黑色折叠伞,也同那个手帕一样,上面未染一滴雨。
整个世界一片虚无,四周都是噼里啪啦的雨滴声,一个来自陌生人的温暖,在这个狭小的亭子里一点点升腾。
我接过来跟他说了声“谢谢”,然后他在我面前转身,撑开他的伞向雨中走去,只留给我一个背影,我看见伞上有一滴雨落下,在他修身的衣服上像朵花那般晕染开来。
好像他的到来就只是为了给我送一把伞。
一个陌生人尚能对我这般关心爱护,那迟凌涛呢,我自以为是的亲近竟然还不如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那天便是我和陈宴川的第一次相遇,我在亭子里打开了那个手绢,只见那个手绢的右下方印着三个字母CYC,当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在亭子里一直傻愣愣地站着,丝毫没有撑开雨伞离开的意思,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外面突然雨过天晴了。
那场雨下得有多大,此刻的阳光就有多么强烈,一连云彩上都镶着金边。
我握紧手绢跟雨伞,终于走了出去,脚下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而未来就是盒子里的芥末糖,包装各异充满着无数想象,但无论吃了哪一颗,都是火辣辣的。
陈宴川送的那把黑色雨伞被我一直放在办公室,那张只见过一次的脸,我本以为自己记不住,但是没想到时隔一年后再见到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在一个私人会所里,是我跟其他老总签合同常去的地方,园子里的各色花朵如火如荼地盛开着,路过小花园之后便是空旷的大厅,没有丝毫的奢靡之意,反而简洁到了极致,像极了开这家会所的女老板。
我跟她打的交道不是很多,只知道她是一个极富个性又有品位的女人。
我到了提前订好的顶楼包间里,一整片通透的玻璃墙,我站在屋内一角,看见了半个A市的繁华。
那日签合同极为顺利,对方可能还有事情要忙,所以哪怕还安排了其他项目也都一一取消了,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竟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签合同胡搅蛮缠的占大多数,如此顺利得还真不多见,难得清静,我便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窗外灯火。
门没关紧,开着三分之一,我不经意转头的瞬间,看见似乎有一个人影闪了过去,根本没看清是谁,但是莫名觉得熟悉。
我情不自禁地走了出去,但是走廊上空荡荡的,并没有发现人,但既然都出来了决定去洗个手。
我刚到门口便听到了里面的干呕声,我的一只脚踏进去另一只脚却又不自觉地向后退,但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进去。
透过镜子,我看见了陈宴川的脸,心里又惊又喜,也在心里偷偷地想,我们两个人竟然总在彼此这么狼狈的时候遇见。
他穿得极为休闲,看起来并不像是来谈合作的,而是像春天出门那种游玩的,总之是一身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装扮。
我轻轻地走过去,然后定定地站在他的左侧。他双手扶着大理石桌面,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一点不舒服,我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给他,问了他一句:“你还好吗?”
他抬眼看了看我,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情,仿若早已料到我会出现在这里,他把手绢拿过去擦了擦嘴角说了声:“谢谢。”
我本没有拿手绢的习惯,但那天的见面十分重要,想了想还是在自己的小西服口袋里装了一块,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了陈宴川一个人情。
洗手间并不是什么久待之地,而我和陈宴川除了那两句话之外也就没再说其他的话,等我洗完手的时候,他已经拿着我的手绢向外面走去。
我没有追上去,他于我来说不过就是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地觉得我们还会再相见,那是对一个陌生人莫名的自信。
我想起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片的清冷和漠然,虽然他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但是那一刻我不得不再加一个形容词“奇特的”,冥冥之中,路转千回。
又是一年之后,我和陈宴川有了第三次见面。
那是春节前后,朋友林璐搞的一个聚会上,我本不想参加,但是最终抵不过朋友的盛情邀约,她向我介绍:“这位是陈宴川,嗯……科研人员,为祖国的科研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陈宴川?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不免在心里反复惦念。
我在昏暗的灯光中寻见了陈宴川黑亮的眼睛,而他脸部的轮廓也一如模子一样刻在我的脑海中,他好像比之前那两次更好看了。
他的眼神也没有丝毫闪躲地看着我,我们的视线有如黑暗里的火焰,有点过分鲜明。
林璐继续向他介绍我:“淡妆的总经理何静!为了伟大祖国人民变美事业奋斗终生。”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能不能不要每一句都扯上我们伟大的祖国,我可没那么伟大啊,我就是想赚点小钱。”
林璐眉眼弯弯,用特算计的眼神看着我:“这样吧,今晚让你伟大一次,来来来,尽情喝啊,今晚的账记在何总身上!”
包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燃到极点,我却在一片喧嚣中又一次看见了陈宴川淡而冷静的眼眸,我给了他暗示,聪明如他,竟然都懂。
会所外的露天阳台,我和陈宴川并肩而站,他轻轻地笑:“何小姐,我不是轻浮之人。”
“但你也不是无趣之人,至少看得懂我的邀请。”
“否则你不是太尴尬了吗?”说到这的时候他侧着头看我,我的余光看到了他,但我并没有侧头,只是很自我地继续问着他问题:“你到底做什么工作,我觉得前两次见你的场合……”
虽然林璐已经明明白白地介绍他是做科研的,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那天会出现在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