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铁匠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唉,你们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被这两个九炼坊的凶人发现了马脚。”
一个穿黄裙系发带的飒然女子半踩半坐在离庙宇不远的一株大树上。
一手持剑,剑已出鞘,平放在弯曲的膝头,另一手屈起几个指节,轻轻弹动剑脊,一道铮铮剑鸣瞬时响彻鹿蹄山顶。
安秉仰着头,似是终于吐出一口气,这几日的对峙带给他们的压力还是太大,
“昭昭姐,多谢驰援。”
此女名为田昭昭,同样出身浮州世家,幼时和安家多有来往,比安秉要略早一些加入道务司,同样也是入道修为。
如今局面是三对二,虽然阵法没能布置完全,九炼坊中人难以尽数留下,但至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大不了多费点功夫,追些路途罢了。
“我们这应该没有露出马脚,可能是其他什么地方出了变故。”
和安秉二人的如释重负不同,看到田昭昭出现,焦欢已经自知大事不妙。
是走是留,一时间惊疑不定。
转头看了一眼石海,对方好像已经置生死于度外,脚步毫无退意,仍直冲庙中两人。
当下焦欢就下了决断,掉头与石海擦肩而过,疾掠而走。
“道务司中人本就底蕴深厚,如今既已落入下风,拼死一搏也是枉费工夫。”
“尧光城!为今之计,只有去尧光城取得那一线破境之机才是生路。”
但道务司之人如何能让他自如离去。
田昭昭掐动庚金剑诀,一道剑芒一闪而过,自晃动的树影中穿出,没入焦欢后背,透过脾肺之间,从前胸飞出,打在地上依然留下了一个小坑。
焦欢咬牙咽下喉间一股腥甜,丝毫不抵御,更不回头,只是迈动脚步,飞奔速度再快一成。
身后石海一身骨骸透过削瘦的肌肉,映出斑驳的轮廓,从外间皮膜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他习自锁骨菩萨一脉的炼骨功法已经催发到极致,粗大佛珠在掌心翻砸,连冯柯都一时间被迫的不能近身。
看到石海怒喝一声主动接住三人,挡住了安秉一行人追击的去路。
焦欢如何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逃!
只要能逃到尧光城,取得最后一具锁骨菩萨身,成功晋入养气期,今天在这里的道务司中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石海独子的仇自己也大可帮他报得。
透胸而过的剑痕仍在汩汩冒出血泡,上面残留的剑意让他百爪挠肝,痛不欲生。
如果不是他竭力压制,这道剑意几乎要顺着血脉游走,刺破其他的肺腑。
该死的剑修!
焦欢咬牙,入道境界虽已引气入体不类凡俗,但凭借引入的未经打磨的天地之气,能施展的术法十分有限。
大部分的入道修士使用的仍是先天境界的武艺,只是借由入道修士施展,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少部分大型世家才另有自己的一套传承。
这个阶段,也只有剑修才能催动拥有如此直接杀伐之能的剑诀。
“呼……”
不知奔行多远,焦欢感觉自己脚步越来越沉重,呼吸越来越困难。
低头看去,已经有些辨认不清脚下的路,一道血泊随着他停下脚步迅速在脚下蔓延开来。
哪来的这么多血?
努力撕开自己的眼皮,焦欢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右腿上的皮肉已经被腐蚀殆尽。
残留的肉块边沿有一层雾蒙蒙的褐色,底下是自己灰白的脚骨,正在地上摩挲出刺耳的沙沙声。
“啊!”
焦欢后知后觉,痛得抽搐,浑身的肥肉颤抖,又洒下一片淋漓鲜血。
他用手捞了一下裤管处淅沥沥的碎肉,牙根几乎咬碎。
这是那个用诡异符箓的小子!
焦欢眼眸中布满了仓皇和怨毒。
类似的手段他们几日交锋里见了何止数次。
倘若不是自己一心逃离,担心落入合围之中,怎么可能中这毒手。
“道务司!道务司!”
这些狗日的世家子凭什么?
入道修为尚不如他,却靠着家传渊源,诡异杀伐手段层出不穷。
垄断了入道功法不说。
自己从一个铁匠兢兢业业,每日敲锤,与人赔笑脸,好不容易得了些机缘,有了一线求长生的机会。
窝在这鹿蹄山里,连尧光城都不敢去染指,也没挡着他们的路,却要被如此赶尽杀绝。
何其霸道!
老天何其不公!
焦欢干脆彻底放开了对血毒符箓的压制,膝行于地,双掌攀行,速度竟丝毫不慢。
“尧光城,尧光城,等我拿到我的锁骨菩萨身,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
尧光城。
秦槐扮做叶老根的远方亲戚,混在送葬的队伍里。
叶老根已经被秦槐打发回去照看着二丫,没有跟过来。
外城区之所以叫外城区,是因为这块地本质上其实不属于尧光城。
在尧光城的西南面有一块凸出来的地界,被一条横贯城中的河流的支流天然划分进了城池的区域。
于是附近村县讨生活的人们和流离失所求救济的难民自然而然地聚集于此处。
久而久之,甚至还在外城区外面又修建了一层城墙,算是把外城区纳入了尧光城的管辖范围。
可城里的人其实从未把这些生活在外城区的人当成过一份子。
他们夜晚回到外城区休息,天亮了,就一窝蜂地进城。
有把子力气的,就在城里做些搬运卸货之类的苦差事。
没力气的老弱病残就蹲守在各处街道的阴影里,又怕被看到,又指望路过的老爷行行好。
他们是不敢窜出去大声乞讨的,会被随行的侍从或衙门的差使捉走。
对城里的人来说,他们是地沟里的老鼠。
横行在潮湿看不见的下水道里啃食垃圾得以存活。
偶尔不小心露出行踪,就会让一群养尊处优的太太小姐们惊叫连连。
只要是生活在城里的人,哪怕是再如何普通的一名小二、力士,甚或是哪个府上的家奴。
在面对外城区破烂脏污的衣衫时,都会露出发自内心的厌恶之色,内心却会也升起那么一丝优越。
也是因为如此,在外城区和尧光城之间还另有一道更为高大的城墙隔绝。
如今他们这一行人从外城区出城去城外的乱坟山,竟比进城还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