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地狼藉
这是霍庭意识消失前最后一道念头。
锋锐的银刃撕开乌铁钟的防御后，没有减缓分毫，径直没入了霍庭的皮肉，用以保护心脏的胸骨也扛不住肆虐的刀锋，在咔咔碎裂声中挨个应声而折。
锻体大成的后天武者在这断空符面前就跟纸糊的一般。
长刀自前往后透胸而出，像是给霍庭沿着胸口穿过肋下斜开了一个大口子。
与被强硬撕开的布袋一般，不仅是血浆沿着刀口喷洒而出，半块心脏，半块肺，一整个肾还有些揉成一团的肠子，都从开口处被倒了个干净。
“谢谢你，站着不动。”
霍庭大半个身子落在尘土里，还有小半个上身连着头颅挂在秦槐的刀脊上，死不瞑目，被秦槐远远甩开。
很难形容霍庭死前的绝望。
如果对方是凭借精湛的武艺正面碾压了自己，血战一生的他也只会感叹技不如人。
但偏偏是在他放下争强之心，祭出乌铁钟，自以为稳操胜券，心神放松之时，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斩杀。
乌铁钟祭出，非先天之上不能破，但倘若真是入道。
前面的交手，只是在戏耍吗？
秦槐用过断空符后，那种熟悉的空虚感再次袭来，好像武道尚未精进时，在寒冬打的一个哆嗦。
皮囊之下，似乎有无数张嘴，渴望着大口吞食着外界的什么，却被坚韧皮膜阻挡。
狠咬舌尖对抗着因断空符而虚弱的身体，秦槐艰难地挪动步伐，寻回战斗一开始就被舍去的刀鞘。
银刃归鞘后，被他当做了拐杖，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巷弄深处的黑暗里。
斩杀霍庭的场面太过骇人，若是留在原地明日必定满城风闻。
他本该谨慎处理好所有的首尾，给霍庭一个失踪的结局，或者换一个案发现场栽赃嫁祸给哪个世家。
但是乌铁钟祭出时的声响过大，不说其他世家，单单九炼坊驻地的其他后天宗师，必定已经有所察觉。
此时不走，必将置于危险境地。
就是不知道外城区的叶老根家暴露了没有，今晚还是寻一处桥洞躲避将就一下吧。
霍庭遇害的巷弄，与朱宅相比，其实离九炼坊琅华巷驻地已经更为接近。
朱家家主还隐隐听闻的时候，九炼坊驻地二层的高大武者已经霍然起身。
他是少数几个知道霍师兄携带了小乌铁钟的人，虽然在尧光城内，除了遇到那几个入道，祭出小乌铁钟的霍师兄堪称无敌。
但是能把霍师兄逼到如此地步，一定是事态严峻，他还是点齐人马，决定去支援一番。
可等大队的九炼坊弟子浩浩荡荡挤进这狭窄巷弄的时候，秦槐已经扬长而去，映入他们眼帘的只剩下霍师兄残破的尸体。
霍师兄是九炼坊三代弟子第一人，平时行事也不愧大师兄之名。
所以其在众弟子心目中不仅仅是素有威名，还是很多人的精神寄托和目标。
骤然见到这幅场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众弟子无不痛心拔脑。
高大武者更是呆愣当场。
悲戚之色蔓延在数百九炼坊弟子的脸上，有几位弟子甚至哼唱起家乡的悲歌，越传越广，最后整支队伍都陷入哀泣和悲歌之中。
哀思之情寄托在不成曲调的咆哮中，穿过巷弄两侧的墙壁。
寻常百姓裹着厚被，不敢探头。
今晚外面的声音几度变化，他们一无所知，只能无力地祈祷，期望不会殃及池鱼。
良久之后，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吼：“霍师兄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我们要报仇！”
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众弟子有了发泄情绪的通道，类似的叱喝开始此起彼伏。
“给霍师兄报仇！”
“杀！”
“杀！”
片刻之间，这狭窄巷弄已是杀气腾腾，煞气盈天。
“住嘴！”
高大武者的声音盖过了这股新的浪潮。
其他弟子不晓事，他岂能不知。
霍师兄携带小乌铁钟，还被斩杀于此，出手的人必定不是后天境界，莫说先天宗师，甚至可能有入道修士参与其中。
这滩水太深了……
捡起碎成几片的小乌铁钟残骸，高大武者强忍悲痛，现在他要为剩下的弟子负责。
“九炼坊弟子退出尧光城！”
……
朱府。
朱忠义连滚带爬的冲进家主所在的偏房，气喘吁吁。
“现在你是朱家当家的人，这么仓皇无措像什么样子。”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修行，把朱家交给你打理。”
朱家主看着朱忠义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罢了，事情打探清楚了没有，尧光城内发生什么了。”
朱忠义盘坐在地上，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九炼坊的人全都离开尧光城了！”
说完看着朱家主皱着眉头的样子，朱忠义又思索了片刻。
这才按着顺序把九炼坊想进城抓人，结果自己的弟子被人袭杀，霍庭来朱家找场子，结果九炼坊退出尧光城的事情挨个说了一遍。
一边说，朱家主的眉头越皱越深。
他不知道霍庭随身带着一个削弱版的小乌铁钟，只以为能驱动乌铁钟的必是入道修士。
那现在情况就是九炼坊背着他们，偷偷摸摸带着一个入道修士进了城，结果在城里吃了大亏，又退出去了？
九炼坊进城抓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怎么感觉如今的尧光城自己都有些看不透了。
“你提到的外城区的那个小结巴，相关消息除了霍庭你还告诉谁了？”思量良久，朱家主才又开口。
“没了，这事我也是刚知道。”
“那之后就烂在心里，叫朱家的小辈最近都夹起尾巴做人，我要去找一趟老祖了。”
……
狭窄巷弄深处。
九炼坊的人退去后，两个淡漠几不可察的影子浮现。
“朱老头，你怎么想？”
被称呼为朱老头的影子伸手在巷弄深处刮过的风中截取了一段气机，
“灵气似有若无，但应该是入道境界的手段，不然也斩不破那个九炼坊小辈的龟壳。”
一开始说话的影子蜷曲了一点点，似乎有些发愁，
“那就是尧光城里有个在找九炼坊麻烦的过江强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