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后日谈

一夜风雪，让城市披上了纯白的外衣，也不知能掩埋多少罪孽。

清晨的阳光洒入教堂内，照在女孩儿苍白的脸上，她修长的睫毛在冷风中微动，就像是睡着了。

行动队的人看着那坐在屠龙雕像下的女孩儿，女孩儿身上披着一件开了线的黑色风衣，苍白的长发垂落在衣衫上。

在场的人都很沉默，看着破败不堪的教堂说不出话来。

现场就像是被一台大型切割机循环摧残过一样，教堂内的长椅化为了木屑，四周的墙壁乃至于穹顶，到处都是劈砍的痕迹，深深嵌入墙面。

还有些地方墙体脱落，像是被炮弹直击过一般。

如果不是有情报表明昨晚来到这里的只有那个少年，他们甚至会怀疑秘党派了一个团的火力繁复洗礼过这间教堂。

至于外面的广场，像是有坦克从上面开过，并进行了炮击作战，后坐力震碎了绝大多数地板，唯一完好的就是那座喷泉，但其中的水已经被污染了，黑漆漆的一片。

四散的龙鳞、龙骨、龙翼等部件都表明了，昨夜这个坐在圣像下的女孩儿并不似现在这般恬静，而是狂暴如龙。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贝奥武夫家，也没见过龙化程度如此之深的混血种，而他们家族的地狱守门人早已化为了恶鬼，他们居然一直不知道，简直是混血种社会的年度笑话。

行动队的负责人面色阴沉的指挥着现场，教堂周围已经被封锁了，引起了很多要来做晨间祷告的信徒的不满。

他们给出的解释是昨晚风雪太大，压塌了部分建筑，需要紧急维修，在那之前不得入内。

但这个理由不太能被所有人接受，有些信徒声称昨晚有人看到了这里有怪物在战斗，于是更多的人蜂拥而至，也包括那些来斯德哥尔摩的游客。

教堂内的行动队成员沉默着做善后工作，而广场外人群的喧嚣声不绝。

行动队的队长目光看向坐在教堂门口台阶上的少年，他们来的时候少年就坐在那，看着初升的朝阳静静出神。

轻盈的雪落在他的头顶，染白了他的衣衫，少年也不为所动。

仿佛像是杀累了的死神，世间已空，镰刀无用。

行动队队长安德森是个中年男人，他走到陈枫面前坐下，抽出一根烟，又递给陈枫一根，“抽吗？”

陈枫摇了摇头，只是看着朝阳和飘雪，“未成年。”

安德森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点上，抽了一口，“别在意，这件事上家族不会追究你，反而要感谢你。”

陈枫没有看安德森，“感谢我？感谢我帮你们处理了‘失败品’吗？”

安德森不因为陈枫的语气动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们家就是这样，传统如此，比起过去把不合格者直接杀死的规矩，如今已经柔和很多了。”

陈枫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他将碎了屏幕的手机揣入兜里，“你们来之前我查了下，在你们瑞典语里，艾琳娜是光明的意思，我就在想，当初给她起名的人是谁呢？”

陈枫坐在晨雾里，起身时拍了拍身上的雪，“有人给了她光明的名字，却没有给她光明。”

说罢，他走向教堂内的角落，拿起一柄黑伞，朝外面走去。

教堂外前来看热闹的游客、抗议的信徒让往日宽松的街道也拥挤了几分。

一名导游带着一队游客从这儿走过，为大家讲述着斯德哥尔摩大教堂的悠久历史，“……这里还有一座圣乔治屠龙的木雕，从宗教意义上，上帝的代表战胜了恶龙，也就是光明战胜了邪恶……”

游客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讨论一下屠龙英雄们的故事，孩子们欢快的跑动，做着游戏，似乎是在假想自己就是那位光明的、英勇的、正义的圣骑士。

天空细雪静静的下。

陈枫握着黑伞，和游客们擦肩而过，彼此走向远处。

北欧风雪中，古今多少屠龙事？

其中的血腥残酷又有几人知道？

陈枫看着远方群山上起伏的红枫，不知道也好。

…………

贝奥武夫家的孤儿院关闭了，说是要进行再改造。

施工人员们正在拆除那高高的院墙，听说这里要改造成一座福利学校，贝奥武夫家的孩子们会来这里上学。

与那些血统可能不稳定的孩子们一起。

陈枫听说贝奥武夫家的高层开了会，决定进行再改革，要正视对那些‘失败品’的教育问题。

具体后来是个什么样的章程，陈枫就不知道了。

他关上孤儿院内的那间办公室屋门，走出门外，一辆沃尔沃轿车已经停在了院子里。

学院的人来接他了，经过了两天的调查，这件事算是彻底结束了。

此时，一道身影从雪地上跑来，是小琳达，她跑到陈枫面前，手心攥着手指，似乎是有些害怕，怯生生的抬头看向陈枫。

“大哥哥，老师怎么还不回来呢？”

小琳达问，她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千纸鹤，“我学会折纸了，想送给老师的。”

陈枫有些沉默。

小琳达担忧的道：“听哥哥姐姐们说，这里以后要改成学校了，老师还会来教我们吗？”

陈枫俯身，接过纸鹤，摸了摸小琳达的脑袋：“老师去了温暖的地方。”

“那老师还会回来吗？”

小琳达问。

“她说想把温暖带给大家，所以不回来了。”

陈枫说罢，便转身朝来接他的车走去。

小琳达站在原地，低着头，“可是……有老师在，就很温暖啊。”

陈枫坐在车上，窗外雪景正美，枫林发出飒飒的响声。

他看着手中的千纸鹤，无声的笑了笑。

你并不是生活在黑夜里啊，你那颗冰冷的心，也曾温暖过别人。

所以有下辈子的话，别再推开别人了。

“陈专员？”

负责开车的人疑惑的看了眼后视镜里的陈枫，不知对方为何会突然露出笑容。

“没什么……”

陈枫看着窗外的景色，从雪白的远山到斯德哥尔摩大教堂，“能带着我再绕一圈吗，我想再……好好看看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