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墨镇狼虎·十二
在以人头破开大门前不久，路明非正提着剑到处找人来杀。
先时和人工智能聊天时所提出的‘杀掉所有墨镇人，自然就能解密’这样的玩笑，如今却是被爆怒占据思考能力的路明非此刻心中的唯一念头。
把一个孩子折磨成那副样子！就为了一己之私！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心脏好像被火燎烧，其中充满膨胀的空气。他好像出椟的虎兕，四处要寻人来杀，可是人都到哪儿去了？
一个矮小的人迎面看到了他，愣了一下，低着头快步从他身边快步走过，可是错身而过时突然从衣服中掏出一把短刀来，声音颤抖到破音地呐喊：
“去死！”
赤蛟剑怦然出鞘，后发先至地弹开他的短刀，径直抹掉了沙奉的脖子，激荡的血液被心脏泵的很高，人头落地时他的身体倒下，血液还源源不断地从脖子上的断口涌出来，给掺杂沙土的热风添了丝腥气。
‘你想杀我？巧了，我也想杀你。’
路明非蹲下来看着矮小男人临终前狰狞的脸，无意识中露出牙齿地笑。曾有人说过在远古时期人类的笑是用来威慑别的动物的恐吓行为，那句话只要配合上此时路明非的表情就足以使任何人信服它是对的。
可是为什么赤蛟剑没有从他的身上吸走血丝？这样的疑问转瞬便被抛之脑后。
‘您已击杀五级精英敌人·沙奉，获得沙奉的追忆。是否使用沙奉的追忆？’
‘使用。’
让我看看你的恶行吧，让我的心脏不要因为杀人而产生额外的悸动，让我能够为杀死你而感到惩恶扬善的安心感。
矮小男人沙奉的追忆在路明非的脑中一幕幕闪过，可是路明非却反而愣住了。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人头，手上突然失力让人头落下。
怎么会...这家伙在被逼迫着来杀自己以前，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主动杀过？而且几乎可以说是好人......
路明非从喉咙下喘气，片刻后他再度像被扔到岸上的鱼一样张开嘴。明明夺去了一个好人的性命，他心中被李善终点起的怒火却没有消灭么？
四肢因错杀了好人而沮丧的没有力气，可是心脏却还在痛苦，完整追忆所带来的可怕的感同身受让路明非甚至恍惚间觉得躺在地上的是自己的头颅。
如果自己生在这样的世界，如果自己没有被轮回者选中，自己又能比他好多少呢？怕是还不如他吧？
路明非自我怀疑起来，他挣扎着驱动肢体走上前去从血泊中再度拾起沙奉的人头，虽然隐匿功法仍然维持着，可却不再去主动走房屋视线的死角了，他的心火驱使他要去杀人或者被人杀死。
直到他在某一间房屋前，听到了隐隐约约有人在说‘吃人’，于是他也无声地走过去，听着吃人的人在互相劝勉，他的力量才逐渐回归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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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之为‘祖母’的老人有着出乎意料的疾速，路明非不过左右看了看环境，对照了一遍在沙赤的残缺追忆中看到的景象，老人就已经把沙平安从窗口丢了出去，另一只手的袖口里探出触手将身前的木椅丢向杀来的剑客。
她没想到路明非居然没有前进。身负赤蛟剑的男人看见沙平安被丢出房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装着青紫双色火莲花的瓶子，径直向她丢了过去抽身急退还顺带关了门。
暗器？
她皱着眉头想要用触手弹开它，可是没想到那个瓶子在与触手接触到的瞬间就轰然爆开！
整个石质结构的房屋都被崩掉了，路明非不由嘬舌起那件道具的威力。
【斗气大陆·火莲瓶】
看介绍说是类似手榴弹的用法，但看这效果，这威力比寻常的炸药包还大些吧？
里面的老家伙死了么？要是就这么死了的话有点可惜，毕竟想着至少要能喂赤蛟剑...
啊，没死。
纷乱的碎石里，一团触手分开烟尘。
触手如荷花般层层绽开，最后其中现身的居然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这家伙临阵突破返老还童了？就像传说中的高皇帝那样，可是为什么？
不过，在赤蛟剑前都一样。
“你是路家的——路明非？”
她居然说话了，嗓音也好像回到了少女的音色。
“是我。”
他脚下斗气爆开，身形如箭矢般飞射出去，然后以同样的速度被打飞。
好快的反应速度！
“你方才都听到了什么？——不管你听到了什么，你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她袅袅婷婷地绕着路明非走，只有触手的血肉化成的衣服，明明实际年龄已经近百，可身体皮肤恢复年轻后，步态摇曳间看上去居然颇显妩媚。
她的脚步一步也不肯真正地向路明非靠近，只是不断地制造更大的声响以及向路明非抛掷重物。
这个老婆子可能知道赤蛟剑对他们这些人的克制效果，没有让他近身，那么昨天展露过的金色火焰多半也被知晓了？
“我吗？我刚才听到了两个混蛋的交谈。”
躲过一个飞来的千余斤重的砖墙块却又被另一个触手上的碎石砸中，路明非弯曲着身体被砸飞出去却又立刻稳定住身形，可他却笑了起来。
两次逼人来杀自己，这种家伙就算是有什么苦衷也该死了。
杀了这样的人，自己的内心也能平静些了吧？
“口口声声说什么吃尽吃人的人，可是路家的人何曾吃过人？你们不是照旧也吃了么？可是与你们对立的更强的武馆，你们却放任他们在墨镇据守到现在。说什么去吃吃人的人，分明只是恃强凌弱吧？”
“你懂什么！一个没人教养的东西，当然不可能理解我们的牺牲！”女人含怒。
“太对了！我可是自愿全家被杀没人教养的！”
嘴上不断与突然年轻的沙家祖母嘴臭，可是路明非却不断地熟悉了方圆数十米的地形，不断向沙家祖母靠近。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方才巨大的爆炸声将沙家人都吸引了过来，路明非四下望了一眼估量了自己与女人的距离，决定速战速决，不再留手，口中塞入两枚回气丹，脚下炸开气浪的不是纯正的斗气而是金色的火焰，他的速度陡然倍增，转瞬就到了沙祝青的身后。
手中赤蛟剑转，一剑刺中她的心脏！
没有第二次返老还童起死回生的奇迹，沙家祖母的挣扎甚至不如世子李善终的头颅，红色的丝线迅速被汲取，方才才丰盈起来的少女身体再次干瘪。
‘您已击杀二十级首领怪物【息肉血民·沙祝青】，获得绿色物品：【息肉血脉】，获得【玄阴桩】，获得【触手】，获得沙祝青的追忆。是否使用追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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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有个没见过的外镇小孩一个人在街上遛弯，我就把他拐回来了。他穿的还挺富贵，你们猜这个能卖多少钱？’
精瘦的男子嬉皮笑脸地说。
‘三弟，现在上面的人才派过来修路，你这就又拐小孩了？万一被人家发现怎么办？’
‘一个人在我们这种地方逛，被拐走不是活该？大不了就弄死埋起来嘛。’
精瘦男人满脸无所谓。
门扇外，女孩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恐惧的被堵住嘴的男孩，随即悄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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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祝青拿着锤子，战战兢兢地进了房屋，看见躺在地面上，身体被砍的几乎可以说是饺子馅的男孩，举着锤子的手几次抬起又几度放下。
她听说过不死男孩的事，家里的人都在隐秘地讨论，可是她偷偷想要跑出去叫父母救人时却被父母绑了过来，他们就逼迫她拿着锤子前来打碎他的骨肉。
“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未必什么时候就要报官，不如今天让她去锤打那具东西，手上沾了血，谅她也不敢再做什么。”
族里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冷笑说，把她独自抛弃在屋里，转身离开了。
她拿着锤子，突然眼泪掉了下来，滴落在了男孩的脸上，男孩醒了过来，看着她手中的锤子，满脸的恐惧。
‘我放了你，你赶紧逃吧？’
她说着，用力地一下一下砸向锁住男孩四肢的铁链，一下一下。
男孩戒备地看着她，可是戒备随着女孩持续许久的动作渐渐褪去。
第二天，女孩没有被放出去，也没有人送来饮食。
第三天，没有饮食。
第四天，没有饮食。
第五天，她饿的全身虚弱，什么都看不见，突然有液体流入口中，就能睁眼看见东西。
‘姐姐，吃我的肉，你就有力气砸开枷锁了，我们一起逃出去。’
男孩小声说。
她昏沉地行动起来。
门被打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嘴里大概还机械地咀嚼着什么，只记得围住她的人们的冷笑。
她离开了那个房间，之后的二十年也没有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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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丈夫蹲在灶台前，也蹲了过去，那里没有什么木柴了，家里也没了食物储备。
两个人都饿得头晕眼花，不远处的孩子方才哭闹了一会，就得到了昨天碗里剩的草根汤，舔的聚精会神。
‘祝青，你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吃的，都行。’
‘说说。’
‘肉。’
‘还有呢？’
‘米饭。’
‘肉，米饭，肉，是啊，真好啊，米饭...什么时候，大家都能吃上米饭呢。’
‘天知道。’
‘是，天知道。’
顿了顿，他又说。
‘还记得那天我们刚刚完工墨镇的这段路程，你躲到边上看，眼神好奇又躲躲闪闪，那时候我就觉得真美啊...，直到现在我也，不后悔留在墨镇。’
他居然轻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没了声音，她也意识昏沉，没有注意，直到她的孩子跑过来摇她，孩童稚嫩的声音像根锥子攒进她的脑袋：
‘妈妈，我饿！我要吃肉！’
不知什么时候，她就再度站到那扇被泥封的门前，用石头砸开了门，砸开了眼睛久未见光的、不知何时已经痊愈了的男孩的脑袋与骨头。
‘有肉...有肉。’
舌下涌出唾液，仿佛又有铁一样甜的液体流入口中，准备着消化稚嫩的生肉。
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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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就像是梦一样，简直就像是亲眼看着她的人生从还没有发育的孩童到垂垂老朽的老叟，简直就像是亲眼见证了她的恐惧、屈服与愤怒。
‘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定要吃人才能活下去呢？’
追忆中的记忆带着的强烈的冲击性让路明非听见耳鸣，像是在问人工智能又像是在问自己。
……
‘主线已完成，是否回归？’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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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线任务已完成，正在结算...’
‘通关奖励：十五年通用修为，刀法秘籍【五虎断魂刀】，桩功[凶虎踞阴桩]。’
‘额外奖励：异世大陆坐标。’
‘保底奖励：五年通用修为。’
‘最终结算——结算完成，您已获得二十年通用修为，已为您储存至练功房。山海世界坐标已为您置入星图。’
‘签到系统已开启、积分系统已开启、肉身自适应系统已开启...’
回到空间站后，路明非便听见了一连串的系统开启声，但他没有心情细听。
见到人工智能的投影在不远处等待着他，他走了过去：
“哈哈，我其实还好，就是那个追忆的劲有点大，不过缓缓就好了，明明只是副本却当成真的一样了。不过还好，你知道吗，沙家我杀了一圈居然最无辜的是那个叫做沙奉的人哦，大家都去吃人什么的，魂虎武馆也都是打着寻找世子名号贪图血脉力量的家伙......虽然我觉得我没什么可以疏导的，精神状态也很正常，不过保险起见人工智能小姐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人工智能静静地看着他语无伦次，并不言语，只是等他说完后向他走去，踮起脚将他拥入怀中。
居然有真实温暖的触感。
路明非想着，流出泪来，渐而嚎啕。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他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能够感受到的、能够确认的，只有自己被拥抱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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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骄躺在地下室里点着一根雪茄敲邮件，他想起白天那个叫做路明非的孩子。
‘拥有能够自由离开尼伯龙根的办法’、‘能够操控金色的火焰’、‘能够凭空取出不明物质的丹丸与晶体’。
简直充满疑点。
他真的是人类么？需不需要和组织着重提点一下这个人？说真的，喷火这种超能力还能说是言灵，但凭空取物这真是太超规格了，而且他使用言灵还不需要念龙文的，这真的是正常人么？不会是未觉醒的三代种甚至次代种龙类什么的吧？
可他又想起了路明非刚刚登上迈巴赫时那副谨小慎微的作态来，龙族那种高傲的物种会对财富产生这样的恐惧么？
烟灰无意间落到了键盘上，擦去灰尘时，他用力敲下了回车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