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归于好
风起云涌的小院内，沐霖细细扫着梧桐落叶，耳旁传来叮咚泉水，鸟鸣花香在空气中浮动，晨曦湿雾丝丝沁入肤间，梧桐树下，像有一道人影静静驻立，仔细一看，又没了。
晚间，沐霖处在院门朝远方望了望，依然不见邬华的身影，心内莫名有些不安，随即又笑了笑，暗道自己多想。
点灯处，女子支起脑袋，看向眼前的棋盘，柔和的光景让自己有几分迷离，无意间执起白子，轻轻落下，像是做过千万次，枝鸟鸣叫，沐霖朝窗外望去，出尘清隽的人立在树下。
是邬华！
沐霖瞳孔一亮，不对，不像他，那道身影如月霜冷，似水淡然，星眸中是疼惜的爱意。
邬华，从未如这般看过她。
熟悉又心痛。
沐霖猛地站起，再抬眼，那道身影已然不见，似乎刚刚只是一场幻觉。
月上中天，女子卧于床榻，清冷的月光铺满一地银辉，她不由蜷起手指，看光亮从指缝穿过，像生命中无数次卑微的祈盼，只余无力的挣扎。
“没关系，只要我再努力点，神母就能看到我的。”
“我的仙力终于超过了长姐！”
“我已然降伏了魔兽……“
“烨安，为什么大家都喜欢长姐啊？”
“烨安，别怪我，只要有了神丹，神母就能……”
梧桐树下，女子执剑往男子胸口一点点刺入，鲜血滴入地面，盛开出绒白的小花，战神本体是玄龙，传闻玄龙一族早在上古绝迹，唯余幼龙被父神救回，司天界杀伐。
男子昏迷的面容寸寸苍白，女子手抖了一瞬，再睁眼，入目的眸中满是偏执。
血肉纷飞的战场，女子呆愣着抱起地上的人，一丝若有似无的低喃透着无尽的仓惶，
“我悔……”
压抑到极致的悲伤让沐霖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窗外依然是无边的夜色，抬手摸到脸上一片湿润，
“刚刚是……”
怎么也回忆不起梦中的场景，只剩心口无边的绞痛。
第二天大早，沐霖来到了梧桐树下，风吹落叶簌簌作响，伸手贴于树干，熟悉的感觉悄然而至，回过神，看向院内的一物一景，才惊觉，这里东西无不是按自己的喜好摆放，就像是……
就像是许多年前来过此处一般。
风叶飒飒，沐霖看向院中一处紧闭的厢房，因是借住，沐霖不好过多翻动，然此刻，心底的声音牵引着她走到门前。
犹豫半响，推门而入，扑鼻而来的檀香并未因主人离去而冗旧，雕花窗案，檀花尽染，书桌案台在浮光掠影中，缱绻着岁月的暗痕。
沐霖止住脚步，心底莫名漫上一丝酸疼的涩意。
慢慢走至桌前，张张白纸似有生命般跃然飘动，纷繁翻弄间，女子或颦或笑，或嗔或怒，栩栩如生，像要从画中走出。
沐霖愣住了，纸上的人怎如此像她。
张张精细，像是主人将藏于心间的人儿，在午夜梦回时，精勾细描，珍而重之。
头痛撕裂，紧紧握住纸页，沐霖疼地冷汗滴落，猝然倒地。
再度醒来，入目是清辉的云锦罗帐，漂浮的星云从殿前浮掠而过，女子迷茫地转过头，男人晦暗的神情触及醒来的对方，一顿，随即握住了沐霖的手，
“你……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清凌的目光带着试探，女子愣了会，不解地抬头，
“相公，你怎么了？”
仿佛松了口气，紧崩的神情顿时放松了下来，笑着嘱托，
“你就待在这，别人来，记得一概不见！”
沐霖犹豫开口，带着胆怯，
“这……这是哪？”
“乖，待在这，我答应娶你，一定办到。”
男人起身，见到女子乖乖点头，紧锁的眉头稍稍松开，只是望向对方，晦暗的眸中闪过一丝犹疑。
梅花甜酒，引星逐鹿，司命挥挥洒洒，大笔一挥，对破镜难圆，脚踹渣男的戏码甚是满意，
“这可是我灵感迸发的绝世命本！”
“来，小鹿子，再给我满上一壶……”
我得借着酒意，再写一出，得让渣男痛哭流涕，醉眼朦胧间，半响却没有动静，司命往回一看，邬华神君冷着脸站在不远，小鹿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哟，今儿刮的是哪股妖风呢？”
看见就得嘲讽，不讽不痛快的司命挥挥手让仙童退下，对面人犹豫了会，咬着牙问道，
“沐霖除了我可还有喜欢的人？”
司命愣了，这是恃宠而骄，还是被戴绿帽子了？只瞧邬华紧皱眉头，一脸便秘样，是后者没错，未语笑先出，司命捂住肚子，大笑喘气，
“可喜可贺呀，邬华神君竟还有被戴绿帽子的一天！”
眉头快要夹死一只苍蝇，邬华忍住了脾气，将司命上上下下看了会，直看到对方青筋暴起，
“看来你并不知情！”
邬华一秒钟都不想浪费，待要离去，却被司命叫住了，
“天庭护神一日空缺，一日便危！”
“还请神君莫要瞒了沐霖去处！”
邬华转身，如今神女失去记忆，瞒了又如何，轻蔑从眼中划过，想到那日从院中看到的画像，目光沉沉，无论如何，沐霖都是他的，即使他不要，别人也休想抢去。
凤鸟鸣叫，枝影重重，沐霖坐在神木底下，身后跟着两个宫娥，
“夫人，您还不能出去。”
沐霖点头，不解这个大殿为何像浮在云间，不解为何每个宫娥都对她毕恭毕敬，像是初来乍到的稚子，每一步每一动作都拘谨无措。
“你们下去吧。”
低沉的声响起，两位初来的宫娥才毕恭毕敬远去。
“杏娘，在这住的习惯吗？”
邬华紧盯对方，试探在眸中闪现，不错过女子一丝一毫的表情。
沐霖摇摇头，小心翼翼问，
“我们什么时候回到桃花村呢？”
闻言，邬华松了一口气，牵起对方的手笑道，
“快了，等咱们成完亲便回去。”
就像以往在凡间无数次听从对方的意见，沐霖顺从地点了点头。
邬华轻敲手指，慢慢开口，
“之前那些画……”
还未说完，沐霖羞涩抬头，
“是夫君您画的吗？”
对上女子如水的眼眸，全心全意期待的目光，邬华笑了，心底一松，也罢，左不过是个鼠辈，躲在见不了光的地方，想想，将沐霖拢在怀内，满足喟叹，
“是我画的，娘子喜欢吗？”
怀里的人点了点头，邬华勾起嘴角，也罢，从凡间到仙界，都是沐霖陪自己一步一步走来，就重新在一起吧，所幸还来得及。
杏林仙岛处，梨花飘扬，曾栽种千年的杏林此刻被初生的梨木替代，小院抹去，一道未建成的仙殿从林中延申到大海，精怪们紧锣密鼓动工，似是不满对方的速度，女子执起长鞭，一张明艳的小脸透出狠戾，
“今儿做不满，都给我下热锅！”
闻言，人参精们抖了三抖，绿叶遮身，也掩不住密密麻麻的伤痕，
“我们什么时候逃走？”
“快了，在今晚……“
精怪们强打起精神，见到离海还有一段距离，梨落的鞭子毫不留情挥去，
“明日再盖不完，后果自负。”
威胁的话像悬在众人头上的利剑，年纪小的精怪快要哭出声，急忙被大人捂住，这个节骨眼，惹恼了这位姑奶奶，谁都没法退下。
梨落心不平气不顺，美眸望向明灭可见的仙雾大海，柳眉一皱，郁气又漫上了心头，邬华和沐霖双双消失，嫉妒似毒滕缠紧了整颗心脏，白雾在海面蒸腾，一抹熟悉的人影化云而来。
欣喜挂上眉梢，梨落飞奔而去，
“邬郎，你来了。”
甜腻的乖巧，似无骨的藤条，妩媚妖娆，顷刻间挂在了男子身上。
邬华神色平静，顺势将对方揽入怀内。
察觉到男子的冷淡，梨落愣了愣，低头落下一缕发丝，
“我只是有些想你，抱歉……”
女子声音婉转哽咽，邬华抬手勾起对方的下巴，满是怜惜，轻轻一吻。
院内，无数瘦小的精怪还在运土抬枝，男人眉头一皱，
“怎么都改了？”
梨落一怔，划过一丝暗芒，语调柔柔，
“想着将院落拓宽些，以后……以后姐姐住的也舒服。”
风飘过，邬华抚摸着女子发梢，
“不用了，以后她随我住泰安殿。”
一瞬间，寂静落针可见，几十只精怪瑟缩地立在墙角，梨落轻轻抬头，指尖掐进肉里，甜甜一笑，
“真好，有姐姐照顾邬郎，我也放心。”
“还是你最贴心。”
将女子拥入怀中，邬华心底一片柔软，初时看到梨落，花蕾含悄，娇媚带着春意落在了掌心，风止波难平。
如今看清了自己最想的人，对于眼前的女子，邬华亏欠渐深，想到这，男人执起对方双手，放软了语气，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
梨落笑了，眼角微红，泪珠滴落平添几分脆弱，让邬华更添怜惜，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邬华迟疑了会，见女子落寞地垂下头，不由怀抱收紧，重重点头。
“那我要沐霖体内神丹……”
此言一出，邬华目含打量，梨落抬起苍白的脸庞，低低出声，
“上次鞭刑，我已神魂不稳，纵是有兽丹也杯水车薪……”
说完，哀哀地看向眼前的男子，美眸不舍眷恋，女子自嘲道，
“没有，也没关系，毕竟我只是将死的……”
话未完，被男子紧紧抱住，邬华低沉开口，
“可以。”
沐霖已失忆，拥有神丹也与凡人无异，况且以后也有自己陪着她，邬华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