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一样的尸体
清早，本该冷清的夜游酒吧门口围着一大堆人沸沸扬扬的，周边的商户都靠拢了过来，门口处站着几位问询的警官，这间酒吧的老板是一个白净的年轻人，看上去保养得很好，温文尔雅的，西装革履很好地衬托着他笔挺的身姿，他站在警官们的中间应对着问询，不知道的乍一看还以为他就是这群警官的上司，而调酒师和服务员等人就站在门侧的一边，等老板被问完就该轮到他们了。
最先发现的是周围早起弄早餐的商户们，大概是凌晨四五点的时候，警局接到报警后火速出动，只是那满地零落的尸体肢块着实是令人头皮发麻，哪怕是最老资历的老警员也没有碰到过这种事件。而那条暗巷现在已经被完全封控起来，周边的铺子也都纷纷挂了暂停营业的牌，这次的凶案十分恶劣，周围所有人都需要接受问询，一拨警力留在了现场等待法医组的到来，同时进行先期的问询，另一拨则是去调取附近的录像监控。
“这趟可真是赶上大事了啊......”一名胡子拉碴的便衣靠着暗巷边上的墙，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嘴里含糊不清地叹了一句，他的后脑勺抵着墙上，双目里满是担忧。
“大罗，你平时不是经常在这片区晃悠吗，有没有什么想法？”另一名便衣从旁边靠了过来，手里拿了根烟，朝大罗递了过去，只是大罗摆了摆手，推了回去。
“金胜，你小子可别在这胡说八道啊。”大罗压低声音，往问询的位置瞅了一眼，“这块区可不是我的值区，我对这边的情况可什么都不清楚，我也就偶尔给我女儿买煎饼的时候路过一下。”
“我懂我懂。”金胜和他并靠在墙上，用肩顶了他一下，笑得隐晦，“顺便照顾一下人家赵寡妇的煎饼生意嘛，谁不知道你大罗是个大情种。”
大罗没有接话，要是按往常的话，他肯定得争个面红耳赤，可现在他却没有这样的心情，“金胜，你说，这次的案子，能顺利解决吗？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罗，你的直觉总是很准。”金胜将手里的烟倒转，烟嘴的一端往手上顿敲了一下，并没有点燃，而是别到了耳朵上，“也许就像是你以前说的，世上万事万物都有千丝万缕的因果关系，尽管这是一个科学的时代，但并不代表我们这些老东西的坚守就毫无道理，也许真的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面，你别看上面这些人对你那套说法嗤之以鼻，但在我看来，你的意见，说不准比法医还管用。”
“别说了金胜，我现在只是一个便衣，咱们两现在都是负责一样的事情，那就是看好现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大罗，我们周围站着的这些，可都是老街坊啊。”金胜也叹了一声。
“谁喊你过来的，金胜。”大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金胜愣了一下，无奈笑了一声，“大罗，你人没在刑警队，可不代表他们不惦记着你。”
“可当初逼我走的也是他们。”大罗冷笑一声，“我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们愿意信那些科技，坚信眼见为实，我们始终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最后不也证明了你是对的吗，大罗。”金胜说道。
“那个没了双亲的赤子，可是在里面蹲了五年，那个可怜的老妈子，可是在牢里疯了，我对不对不重要，最重要的人自己的这颗良心啊。”大罗激动地一下下指着自己的胸口。
“他们是罪犯。”金胜叹了一声。
“是啊，他们是罪犯......”大罗突然又像是泄了气一般，“不管是谁喊你来的，金胜，这次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们，我家里还有个女儿，我也老了，干不动了。”
“那，赵婷婷你也不管了吗？”金胜问道，这正是之前他所说的赵寡妇的名字，只是他没再喊赵寡妇，这种时候还是用名字比较合适。
诚然如大罗猜测那般，金胜是受了刑警队里面的委托，来请大罗出山。金胜作为大罗的老友，也知道这是块真的臭粪坑石头，硬搬是搬不动的，唯一的突破口便只有那寡妇赵婷婷，那是大罗年轻时的初恋同学，正巧她也是这条街上的商户之一，现在就正在那接受问询的人堆之中。
“说实话，这件事不光刑警那边，上面也很重视。”见大罗不做声，金胜继续说道，“四点半报的警，现在将近八点了，这么恶劣的命案，当年你带出来的那些徒弟，不管你嫌弃他们怎么白眼狼，但他们终究不是草包，你想想，现场的这个警力，分拨的时间，三个多小时下来，该查的监控，道路视频，什么东西调不出来？可是他们还是要我还来找你......”
听到这里，大罗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着身边的老友，“你是说，查不出来？”
“大罗，之所以我说你的直觉很准，就是这个原因。”金胜点了点头，“那些看似没有逻辑，没有关联，甚至没有道理的蛛丝马迹，你都能凭直觉串联到一起，就算是事后才分析明白，但你这种近乎直接得到答案的能力，说实话，就算是让刑警队那群人给你每天一炷香供起来，那也算是他们祖上积了德才能讨来的福气。”
“所以你才临时被调过来这边。”
“你不也是临时申请调过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要逛的街可是另一边。”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着，一时间没了话语。
大罗心里对那些徒弟是很不满的，但是金胜说的话却也不假，那些小白眼狼手底下还确实有那么两把刷子，他们只是意见和处理事情方式上存在分歧，可终究还是殊途同归的。所以当看到金胜点头确认的时候，大罗还是十分震惊的，他不太懂那些高科技的仪器，对那些小兔崽子们过分依赖工具，他是很不屑的，不过有些时候，善用工具确实不是什么坏事，尤其是对于道路监控覆盖率颇高的现代而言，查监控已经成为了查案必备的一环。
这附近的道路监控覆盖并不完善，可夜游酒吧的前后门都属于是监控覆盖范围，酒吧内也是有监控的，照理来说，就算是受害人身份尚未确认，也不应该是发展到要来找他的地步，大罗眉头皱到了一起。
“怎么说，大罗？”金胜挑了挑眉。
“再看看吧。”大罗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作应允，“那你呢，前法医、前刑侦队长，这种时候他们就甘心放过你这个劳动力？”
“所以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吗。”金胜同是无奈地嗤笑一声，抬头看着天空，“我们都是不懂变通的臭石头，融不进这个时代的圆滑，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轮到我们发光发热了。”
“我倒是希望轮不到我们来发光发热。”大罗口中一用力，棒棒糖咔嘣一下被咬碎，胡子拉碴的脸庞上鹰眼渐显，“可就像是白天和黑夜的轮换，白天有多亮堂，夜晚就有多黑暗，总要有额外的光源，来驱散黑夜里的恐惧。”
“大罗，在这几个小时里，这件事已经上升到了一个你我想象不到的程度。”金胜顿了顿，犹豫着开口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就当作是路边吹过来的风，不要管来源，不要管去向，就纯听，听完之后也不用跟我说什么，我等会回去会给他们转达你现在的意愿，在你点头之前，你我都是没办法获得更进一步的资料了。”
大罗没有应声，他掏出了手机，打开了短视频的平台，将声音外放得很大。
“这种程度的碎尸案，不止发生在我们这里，另外一边的城区、旧街道，都发生了，甚至邻近的城市，也有好几起，都是在这短短一个星期之内作的案，死者身份各不相同，目前身份特征上也没有任何的关联点，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有同一个被害特征，那就是内脏缺失，这种内脏缺失不像是以前我们接触的那些案子，而是一种更不规律的......缺失。”
“这三个多小时里，其实还有第三拨人，他们去负责调案和并案，像这种案件显然不可能是一两个人就能办到的，这次罪犯的手段之残忍，态度之猖獗，前所未有，上面那些人的火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大，现在是所有能动用的资源都被调动了，这一个现场是知情人最多的一处，很可能问询调查......要持续一段不小的时间。”
大罗听到这里，哪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没有打断，只是冷哼了一声。
“在你没正式点头前，其他人是不会给予你任何帮助和资料了，目前这个保密程度还在提升，没准我现在说的话，都有可能让我能亲身体验一回牢饭。”
“不过相对的，只要你还没参与进来，你的行动就不会受到制约。”
“我突然很好奇，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大罗沉声问道。
“这你就别管了，好歹我干了这么多年，人脉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金胜低声应道。
“那你这个人脉，能帮我搞两个人来看看门吗？”大罗朝身后示意了一眼，他靠着的墙背后，正是那条暗巷。
“这个时间点，不好搞......可以试一下。”金胜沉吟了一下，“你......”
“之前这里有一家子出了一宗离奇的车祸，逃犯到现在都没找到，那车上的孕妇受了惊吓，早产了个残障儿，你还记得吗？”大罗说道。
“记得，当时那个案子我也看过，两夫妻可以说是福大命大了，车头都给撞成一堆破铜烂铁了还能活下来，虽然早产的是个残障儿，但在那种情况下不光保全了性命还顺利产子，经手的这么多相近程度的车祸案里，这还是头一回。”金胜点了点头，“可这跟我们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我说有关系了吗？”大罗侧头反问道，“好歹这一家子福大命大的，开干前不得去蹭蹭他们的福运，顺便回访慰问一下。”
“啊？”金胜有些愕然。
“那你去还是不去？你不去，那你就自己在这守警戒线吧。”大罗一挺身，就准备要走。
“去去去，走，哎，你先别走那么快，等我先喊两个来顶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