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户婚律—其一》
城东有一家店铺,专门卖些喜事用品。开店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人们喊她怀霞。
正月十八日,怀霞照常在房内烧红线,母亲催他找个男人过日子,或者缓解压力。“不需要。”她是这么回答的,她便昼夜待在屋子里。
她像一只忙碌的蜘蛛。
怀霞见过爱情的样子,也见过负心人另寻新欢的模样,也见过殉情的男女。红线之所以叫红线,可能是沾了血罢。之所以见过这些,所以母亲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就会作呕。在洞房花烛前,没有一份爱情是无辜的,是它鼓动了人们。
如果问她如何毁掉一个坚信爱情的人,很简单:爱上他,和他成婚,洞房,之后便是给他一个不幸福的婚后生活,让他知道任何海誓山盟和哪天晚上看月亮时说的情话都是假的,都是他们胡诌出来的。
她今天还有两场生意,要送些东西到两对夫妻家里。她收拾了一下,用红线对着头发随意绕了几圈,用剪子往头发里一扎便出门了,没有管有几根红线扯住了头发——她不在乎所谓的形象。踩着正月特有的红色街道,红纸被她一脚踢开朵纸花,在空中胡乱飘散几下,还有一些沾到了她裤腿上。
喜气冲天的城市,她没什么兴趣,去了那两家的酒席,沾了点酒气出来。“没意思,所有人的幸福都是千篇一律。”她又走到街上,在一家卖布匹的店前停住,以往来这里都是买布买线给别人做嫁衣,自己和母亲做的嫁衣小有名气,每个出嫁的姑娘穿上后也是赞不绝口。但是她从来没有给自己做过衣服,她不需要,她是这么想的。“穿这不也挺好的。”她踏了踏脚,抖掉了腿上的红纸。
回到店铺,怀霞见母亲正摆弄一束花。“娘,这花哪来的?”“怀霞,回来了啊,正好,帮我把这花放到窗边的台子上吧。”怀霞接过花,找了个木罐,把花放在窗边后,她才打量起那束花,真是好花,流光玓砾。这束淡蓝色的花,花朵并不大,纤细的花束,聚集在一起却是这红色背景下最好看的花。怀霞在窗边看着,刮在脸上的风似乎都变得暖和,她觉得的喧闹氛围也一扫而空。
是个好日子,她忽然这么觉得。心情大好,哼着曲子又回房里烧红线去了。就在这天过后,每天早晨店门口都会摆上一束被扎好的花,并且每次花上都滴着清澈的露水,表示着送花的人早早就在准备每天的礼物送上门来。
时间一长,怀霞和母亲觉得,应该是怀霞的哪一个追求者送的花,怀霞明确表示拒绝,便不再将花拿进来。只是会将门口枯萎的花定时清理掉,有路过的人对花感兴趣,也会赠送给他们。“本以为是什么特别的人......现在看来,他送的花比他人要有趣多了。”怀霞说到,母亲见她这样,不由得叹气:“当初就不该让你和我学这门手艺,现在见得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你嫁出去。”
怀霞没听进去,她想着哪天蹲在门口把那个送花的人抓个正着,告诉他不要再送花来了,但最近喜事较多,她也不想浪费休息时间。第二天,花照常摆在门口,但是今天来的是一束淡黄的花儿,与蓝花不同,黄色的花瓣更加张扬,有活力。
怀霞有些惊喜,但很快整理好了心情,毕竟只是男人的花样罢了。她没有收下那束花,依旧摆放在门口,她准备回屋的时候,有人叫住了她。“怀霞。”她循声望去,一位女子端庄地站在身后,手中捧着一样的黄花。“怀霞,好久不见啦。”女子穿着淡黄的轻纱衣服,披着厚厚的披风,白色的毛绒包裹了笑容周围,内敛但是富有感染力,被花映衬得绝美。
“好久不见?我们......”怀霞没反应过来,自己分明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子,但是她表现出的亲切感和对自己眼球的吸引力仿佛与生俱来。“啊......”女子反应了一会,理解了当前的局势:“有一次我的姐姐成婚,你帮我姐姐做的嫁衣来着,实不相瞒,我很仰慕你。”她说着,将自己的花递了过去:“我见前几日送的花你都不收了,所以我想着你是不是看厌了,所以换了别的花......”“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花是哪位男性送过来的,所以没有收,并没有不喜欢的意思。”怀霞摇摇手解释道。
“这样就好!很高兴你喜欢,我叫欣雯。”其实什么姐姐成婚都是假的,欣雯小时候是怀霞的玩伴,但是因为家中失火烧伤了半边的的脸颊,之后便搬走了,当然小时候的名字也已经改去。只是见怀霞没有认出,干脆不要提起以前的事情了,这次来只是了却自己的心愿罢了,过不了几天......
两人对视良久,被街坊卸货的声音打扰,怀霞率先反应过来:“别站门外了,进屋来说吧。”随即转身邀请欣雯。欣雯礼貌的点头跟随着进屋,屋内是侵略性的红,红色的针线、布匹、红纸、蜡烛,险些把她的衣服晕染成橙黄色,她和她手上的花束像是这屋子内的一点高光,登时让屋内充满了生机。
“欣雯,你先找地方坐,我去沏壶茶。”怀霞小跑着上楼,心跳格外的快,欣雯给她的感觉完全很不一样,她说她仰慕自己的时候,大脑和心脏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思考和心跳都迅速加快,明明这种话已经听很多追求者说过很多遍了,但从欣雯那里听到却让自己的脸红到了耳根,她捂着脸,木讷地看着热气腾腾的茶壶,越想,脸就被热气熏得越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