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职制律—其三》
一夜未眠,华少安早早出了门,用布条把自己裹的严实,尽量不让别人看出来是他,而且他也没有胆量在先生面前露脸。先生现在一定是对他失望透顶,当然啊,让自己寄予众望的学生污蔑入狱,现在又要背上如此污点离世,光是与先生共情,华少安都觉得喘不上气。
他低头走在路上,没一会就撞见了押运的车队;往日和蔼的先生正垂着脑袋,蓬头垢面地站在笼内。街边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路过的都在指点与议论:“哎,那不是书院的先生么?他干什么了?”
“你不知道?据说皇上给书院用来建设的钱,被他吃干抹净了呐!”
“真有此事?”
“可不是吗?还是他的学生揭发他的,人赃并获啊!谁想到明地里的教书先生,背后是个掉钱眼里的小人!这不,书院都给拆了,据说蒋姥爷要把那块地搞成赌场。也不知道这下学生要去哪念书了。”
华少安自然是听到了这些话,心脏差点被点燃。蒋瑛?赌场?他可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栽赃老师,送钱到自己家里,让自己变成如此,都是蒋瑛!明明他才是那个最大的贪官,为什么没有人抓到他的把柄!
他把手指捏的作响,没有立刻发作,因为自己没有任何的证据,说出来别人也只会认为这些只是自己的揣测罢了。他抬头看向先生的方向,却发现,先生正笑着看向自己这边,那样的笑容——毛发脏乱,嘴唇干裂,甚至笑起来的皱纹里都有泥土,但足以让华少安的眼眶湿润。
先生认出了自己,明明自己遮蔽的这么严实,明明在场也有学院里的学生,他内心绞痛,先生的笑容,代表着他相信自己是不可能为了钱而谋害他,可能在狱中的时间里,先生一直相信自己会想办法来证明自己和他的清白,但他只是在家中颓废罢了。
华少安目送先生慢慢离远,逐渐消失在人潮和议论纷纷里,这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胃里突然翻江倒海,让他觉得恶心,迅速跑到小巷里呕吐起来。呕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呕出来,但他却靠在墙边,用过度的悲伤来催吐。
“当务之急,是去找蒋丘。”既然已有头绪是蒋瑛干的好事,去找蒋丘也许会找到些头绪。他撑着身子走出小巷,街道已经没有刚才的热闹,人们应该聚集到城外去了。
华少安尽全力的朝蒋府跑去。
蒋府里,蒋瑛和胡术刚商议完事情。“蒋瑛,你这可真是妙计啊,我早就不想让我那个女儿上什么子虚乌有的学院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胡术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胡兄,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说,那个赌场我愿意分3成的利给你,但是......你要考虑一下你女儿和我儿子的亲事。”
胡术迟疑了一会:“这......那我得要四成的利,就当彩礼了,不然还是得商量商量。”蒋瑛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着:四成利?给自己那个窝囊儿子让出三成已经是自己最后的底线了。但是为了长久考虑,这个事情如果被挖出来调查,自己肯定脱不开关系,他还需要胡家和那个叫华少安的牺牲来保全自己。
自己从当上官的那年就开始算计,每年都会在百姓手里克扣不少的钱。你要问那么多钱用来干什么?要钱不需要理由,钱这个东西多没有关系,但是不能没有,就算放在自己家里上锈,也不要给别人。更何况,皇上手上又那么多钱,不差这一点。已经稳健了这么多年,不能毁在今天这一点利上。
“好,那就这么说了胡兄,赌场开张,每月的盈利给你四成!那也请你选个良辰吉日把婚事定下来。“
屋内传来了快活的笑声和碰撞酒杯的声音。
此时的蒋府,华少安已经到了门前:“哎,大哥,你和你们少爷说一声,就说一个叫华少安的找他,我是他朋友。”门口的侍卫撇了华少安一眼,咳嗽了两声,双手搓了搓,伸到了华少安面前。“啊?哦哦......大哥,是小弟不懂事了。”摸了摸,还有些碎钱,一并给了侍卫。
拿了钱进门不久,侍卫走了出来,朝华少安摆了摆手:“少爷说不认识,恕不招待。”“什么?”华少安愣了:“什么叫不认识?嗯?我之前还和他......”话没说完,华少安就逐渐理解一切——蒋丘也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如此真相让华少安最后的希望也熄灭了,自己认为的知音,好友,也是贪官用来陷害自己的爪牙,纵使他现在有天大的委屈,也要打碎牙咽到肚子里去。他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去那个所谓的赌场看看。
胡府那边,胡术回到家,立刻对胡茗竹公布了已经把她打包嫁出去的事情。胡茗竹自然是不愿意的:“你这辈子都守着你的那一点破钱吧!”胡术没有想到女儿会忤逆他,抬手把胡茗竹扇到了地上:“别以为你去书院我不知道了,你不就是喜欢那个穷小子吗?你要是不嫁到蒋家那边,我和你保证他活不了多久!”
警告过后,胡术踱步回了自己的屋内,除了胡茗竹这一块有些扫兴,今天可谓“收获颇丰”。他已经想到每天躺在家内拿钱的日子了,到时候自己再放点人进去,给账本做点手脚;蒋瑛本来就是贪官,那自己贪他一点也是情理之中。在胡术的想法里,女儿只是赚到钱的媒介,蒋瑛更是给自己送钱的冤大头。
天气转暖,油光满面的人做着财源广进的梦,夜里的笑声刺激了在房檐上歇息的野猫,一跃而下,踩碎了水坑里倒映的月亮,吓跑了几只为情所困的老鼠。